第二十九章 何当惜此身

冯七珍已经酝酿了很久，才终于挥得出这一刀。将自身的灵力再次凝聚，贯百川，汇太渊，通过幻天刀，向白宁湖送出冰灵之气。

短短几日，这已经是第三次使用幻天刀，早已远远超出了她的身体极限。

她这会儿踮着脚尖，踩在李春水肩上，右手举着幻天刀维持住灵力，只觉得连腿肚子都在打颤，这可不是因为她恐高……

之前浮峦叠翠中斩碎虚空的一刀还要靠多年的收藏品六腿老参来续灵，现在这个状态，她已经是拼尽了全力。

“白大少，我这可是在拼命啊！” 她冲着白行大喊。

冯七珍的确很拼命，这任谁都看得出来。

她不光把白宁湖给冻住了，连自己的发梢都结了冰，刀身回传的温度冻得她的脸又青又紫，嘴唇一个劲儿的哆嗦，很是难看。

但她仍然坚持着，没有做出放弃的举动。

白行知道冯七珍是多么小气又不靠谱的一个人，因而忽然有点感动，看到她能为白梁城的百姓做到这样，这样的牺牲，真的是……

还没等他想到形容词，就听见冯七珍又喊了起来。

“我够意思吧，回头记得让我到城主府的宝物库里挑件宝物，补偿一下我啊！”

真的是……当他想多了吧，她还是那个能让人无话可说的冯七珍。

这边冯七珍还没等为即将到手的宝物，在心里雀跃兴奋一下，手中地幻天刀就开始出现灵力衰竭的现象。

毕竟，她的幻天刀最强的一式，是集中灵力于一处，以全灵之力借幻天刀之势压倒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将灵力分散，持续释放。

湖灵也在白宁湖里面做着最后的努力，她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如果说死亡能见到白晋西的话，她便不怕死，但这之前，要将白梁城一道送入毁灭。

两方较劲，四下里鸦雀无声。观众虽多，没有一个敢出声，生怕因为自己大声说话，震破了冰层。

白宁湖水周围的冰层已经有裂开的迹象。冯七珍也催动幻天刀，不断地抽取灵力补上裂纹，她感觉到自己也快到极限了。如果再僵持下去，先输的人一定是她。

“啪”“啪”。怕什么来什么。

特别清晰的两声自寂静的气氛中响起，显得尤为不协调。

冯七珍特别清晰地看到，自己面前的冰层裂开了两道狭长的裂纹，而且，裂纹越来越宽。

还特别清晰地看到，白宁湖灵可怕的竖瞳，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冯七珍吓得差点直接不要幻天刀了，但整个人被冻得脑筋和身体不同步。脑子里想着逃命，手冻僵了不听使唤。

她只好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逼着自己也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宁湖灵，妄图以气势取胜。

“啪”“啪”。又是两声。

冯七珍刚刚攀升的气势立刻垮掉，眼神惊恐，倒处寻找哪里又冰裂了。

但声音却不是来自她的上方，而是来自她脚下被踩着肩膀的李春水。冯七珍低下头，看到李春水正奋力高举着个闪闪的什么东西。

那是碎了的玳瑁壳，捏在李春水手里，还在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在冯七珍和湖灵对抗时，李春水也看到了湖灵的竖瞳。似曾相识的眼睛，让她马上想起了自己腰间的布袋那里。

里面有两块玳瑁壳，三眼花纹，其中一只的睁眼竖瞳，和眼前湖灵的这只竖瞳很像。她唯一能判断的，就是这是与湖灵有关的符咒。

李春水是踩在龟背的一角，因为又在冯七珍下方，她比冯七珍看到冰层实际裂开的地方更多。在白宁湖的一角，冰层甚至已经开始龟裂成纹。

她知道冯七珍恐怕很难再坚持了。一旦白宁湖外部的冰层从某一处开始大面积碎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结果就是白宁湖直接爆开吧。

这种情况下，李春水也顾不上什么万一，不是，或者，怎么办之类多余的想法……

千钧一发，为将者，当断则断。

李春水毫不犹豫地从布袋里掏出两块玳瑁壳，直接捏碎。

玳瑁壳当断则断。

现在，她只祈求手里的玳瑁壳能有用，这几乎是最后的指望了，如果也没有用，就只能是上天不仁……

上天果然不仁。

李春水看到角落的冰纹继续蔓延扩大，而湖灵也没有因为玳瑁壳碎掉出现问题，反而将脸更贴近冰层。

“我已经解封，你们觉得那解瞳符还有用吗？”

湖灵冷冰冰的声音，带着比现在冰壁更冷的温度。

“我原本以为，要多费一些力气才能再次控制住白宁湖，还要多谢你们为我彻底解开封印。还记得吗？之前在白宁湖底，你们将两块半符合成在一处，那时我就已经彻底解封了。”

李春水想起她将两块闪光的壳凑在一起看了半天，却没想到原来是给了湖灵解封的机会，难怪白宁湖那时突然而动。她开始有些绝望，万没想到冥冥中是由她开启了这场祸端。

手中一闪一闪发光的解瞳符，好像是在嘲笑她犯下了一个大错。

但有人毫不在意，充耳不闻。

“既然如此，决胜负吧！”冯七珍眼见李春水捏碎玳瑁壳也是无用，干脆将全身的灵力不计后果的抽空，一鼓气儿注入了幻天刀，与湖灵展开了冰层拉锯战，不断的修补冰层上的裂纹。

裂纹补得很快，但裂的更快。

冯七珍与湖灵本来还隔着一道薄冰，但现在湖灵的脸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能看见她青色的衣袍上坠着的点点珍珠，清晰到能看见她的双手伸出了水壁，避开幻天刀，慢慢向她的胸前抓来。

“你们都要……死……”

冯七珍伸出左手去挡，却被湖灵一把抓住手腕。

同时，湖灵的左手按上了她的胸口。

噗——

……

白金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毫无办法。纵然他有些焦急，转了半天也没转出这片黑暗。

就在这时，好像从远处出现了一点光芒。

一闪一闪。

在这片身处的黑暗中，那光芒仿佛明灯。

他站了起来，朝着明灯走过去。

他想，只要朝着那点光走下去，至少能看到那点光是什么。

光芒在视野中从微微一点变得越来越大，他知道自己离看清这光的样子越来越近。

李春水将军高举着，一闪一闪的光源……

脚下一片白茫茫中，惊呼哭泣的众生……

叫他恩人说要毁了白梁城的女子，在他一步之遥，正伸出手去，要将冯法师的心抓出来。

幸亏这妖女的动作很慢，白金想。

他慢慢的抽出了佩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靠近。

……

噗——

冯七珍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她低头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还有一双没能按到她胸口的手，停在了她的胸前，却不能再前进。因为这双手的主人，被挂在一柄宝剑上。

是白金在湖灵背后，双手用力，将一柄剑贯穿了湖灵。

“你为何救我……又杀……我？” 湖灵看着从前胸穿过的剑尖，好像有些迷茫，她回头，看到了白金。

白金并不回答，他只是手上再用力。

“你怎么走出的障眼法？”湖灵想不通。

这次，白金一并回答了她。

“我循着光而来，为救白梁城的百姓而杀你。”

李春水还在举着捏碎的解瞳符，手中光芒闪烁。

“原来是这样，没有想到解除了我封印的符咒，最后竟也是我的夺命符。”

湖灵慢慢的顺着剑倒了下去。

“注定我是无法复仇了。”

顺着剑锋流下的血，和凡人一样，都是鲜红的颜色。

“果然……”

心里纵有一千一万个不甘愿，也都随着生命的完结而烟消云散。她慢慢的闭上三只眼睛，恢复了绝美的容颜。

我，终究还是什么都做不好的白宁湖灵。

白金松开剑柄，像是不适应一样看看周围，还好，白梁城一切安好。他在人群中找到握着鞭子的白行，然后长舒一口气。

失去湖灵束缚的湖水开始剧烈的波动起来，冯七珍觉得手中幻天刀上传来的压力更大。她一面要输出灵力维持冰层，一面要抗衡水中的震动。

她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也没有想到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一样水淹白梁的结局。

她右手仍旧握着幻天刀，将最后一丝灵力传入，同时左手伸进了白宁湖，将挡在面前的湖灵尸体一推，湖灵尸身晃晃悠悠的荡到一边去了。然后她一把抓住还在发楞的白金，把他从湖里拖了出来。

白金一出来，冯七珍立刻撤回幻天刀，她两手抓着李春水和白金，从龟背上一跃而下。

“跑！”还没等落地她就喊，既向着人群，也向着手中的两个人。

“等等！”

冯七珍刚落地的脚步踉跄刹住，她回过头，神龟的身形已经虚到不能再虚。

“让我来吧。我将白宁湖驮回它原来的地方去。你还能再维持一会儿吗？”

叫住她的，就是这只身上还扛着摇摇欲爆的白宁湖，接近油尽灯枯的神龟。

冯七珍咬咬牙，松开抓着李春水和白金的手。

回身，助跑，然后按住神龟弯下的脖子，一跃而上。

重新取出幻天刀，插入白宁湖底，她用尽最大的音量，向周围求助。

“谁家有老参，给我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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