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门紧闭的庄园

窗外是德累斯顿黑沉沉的冬夜，寒风拍击着窗户，房间里安静温暖。角落留了盏落地灯，乳白色的厚丝绒灯罩包裹着明亮的灯泡，透出一室柔光。

安东尼奥躺在床上抱紧小熊，注视着身边阿兰娜安静的侧脸，她浅金色的头发仿佛闪烁着淡淡的光晕。

“睡不着吗。”阿兰娜低声问他。

“有一点点，睡不着。”安东尼奥抱紧了怀里的小熊。

他有些害怕，昨晚的轰炸正是在半夜。他在梦中恍惚听到了空中传来巨大密集的轰鸣，震碎了梦境。下一刻妈妈突然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狂奔到楼下，塞进楼梯底的壁橱中。妈妈告诉他无论听到什么，绝对不要离开壁橱。他点头答应，妈妈关好柜门，无边无际的黑暗立刻包围了他。尖啸声、爆炸声，地面不时传来剧烈的震动感，他缩在壁橱角落里不敢动弹。

可是，他再也没等到妈妈。他一直躲在壁橱里，直到饿得受不了。他推开柜门去找妈妈，只找到一地的碎石。

现在他不想闭上眼睛，怕弄丢了他的精灵。

“我也睡不着。”阿兰娜睁开眼睛，侧头看着他。他小小的身体躺在旁边，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暖意，“是不是睡不习惯这张床，还是不习惯我在旁边。”

安东尼奥摇头，悄悄向她靠近了一点。

“想听故事吗，格林童话那种故事。我不会讲骑士故事，回里斯本后买书讲给你听。”阿兰娜翻身朝向他。

“不想听骑士故事。”安东尼奥看着她的眼睛，“想抱娜娜。”

阿兰娜看着男孩小心中夹杂着慌乱的表情，把他抱进怀里。

安东尼奥把小熊放在枕头上，空出双手搂住她的脖子。

“到里斯本之后，我想继续和娜娜一起睡。”他靠在她颈侧，说完之后忐忑的等着阿兰娜的回答。

“好。”阿兰娜摸着他脑后柔软的头发，“本来我打算找一个有经验的人照顾你，我不够细心，没有经验。”

“我要娜娜，不要其他人。”安东尼奥得到她的肯定，鼓足勇气说出了真正的想法，“娜娜是上天送来救我的精灵，我要和我的精灵在一起，不要分开。”

阿兰娜感觉到怀里的安东尼奥不断颤抖着。

她临时起意的搭救，让她成了安东尼奥心中的守护精灵。他展现出超乎寻常的聪慧、乖巧，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是为了留住他的守护精灵么。

“我会永远做安东尼奥的精灵。”她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安东尼奥向她怀里挤了挤，“我喜欢娜娜。”

“快点睡吧，明天要早起出发。”阿兰娜回忆着格蕾丝哄爱丽丝睡觉的手势，轻轻拍着安东尼奥的后背。

“娜娜的爸爸妈妈在里斯本吗。”安东尼奥抓紧时间问出关心的问题。

“妈妈不在了，爸爸在外面工作。大部分时间，我一个人住在家里。”阿兰娜简洁的说。

“以后我会和娜娜在一起。”安东尼奥郑重的保证。

阿兰娜听着他稚嫩的宣言，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德累斯顿2月寒冷的冬夜里，她在安东尼奥身上体会到了真实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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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中旬的里斯本，平均气温在16度左右，大西洋的暖流给这座山城带来了温润多雨的冬天。

一行人到达里斯本时，安东尼奥已经换下了厚重的冬装，穿着专门定制的衬衣和小西装坐在阿兰娜怀里，张望着车窗外的街道。

里斯本的街道和德累斯顿相差很大。德累斯顿很平坦，而里斯本城建在一座又一座山坡上。房屋大部分是白色的，夹杂着涂成浅粉、淡蓝的墙体，配上橙红的屋顶，营造出海滨城市特有的清爽感。

车子缓缓爬上山坡，拐进一处幽静的庄园。庄园四周包围着高高的树篱，隔绝了路人的视线。

“这里是娜娜的家吗。”安东尼奥握着阿兰娜的手，仰脸问她。

“是的。你会住在这里，和我，两个人。”阿兰娜回答他。

安东尼奥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不解的看着她。但是阿兰娜没有和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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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安东尼奥明白了阿兰娜情绪异常的原因。

一路上和他们同行的人沉默的安置好所有的行李之后，全部离开了庄园，包括费尔南多，剩下玛莉亚站在他和阿兰娜身后。

“埃斯特雷拉小姐，再见。”费尔南多脱帽行礼，视线飞快的扫过埃斯特雷拉小姐藏在面纱后的脸庞。

“再见。”阿兰娜微笑着挥手。

费尔南多站直，转身大步离开，庄园两扇高大的铁门在他身后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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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斯特雷拉小姐，我去整理行李。”玛莉亚拎起裙摆行礼后，匆匆离开。

安东尼奥拉着阿兰娜的手，站在空旷的花园中。

他隐约感觉到，对于阿兰娜来说，回到里斯本好像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她穿着外出的华丽长裙，礼帽垂下的面纱挡住了她的眼睛。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娜娜。”他开口叫她。

阿兰娜蹲下，平视着安东尼奥。

“你说过，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安东尼奥很担心她忘记了这条约定。

“当然，我记得。不过我的房间可能不太符合你的喜好。”阿兰娜隔着面纱，从安东尼奥的小脸上看到了满满的担忧。

“只要房间里有娜娜。”安东尼奥向前迈了一步，抱住阿兰娜。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阿兰娜很喜欢抱着他，他也喜欢抱着阿兰娜。在爸爸消失，失去妈妈之后，阿兰娜是他唯一拥有的人了。

“走吧，一起去认识一下每个房间，以后这里是安东尼奥的家了。”阿兰娜对他说，“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除了出门。出门的话必须提前和我商量。”

安东尼奥下意识转头望着不远处紧紧闭合着的庄园大门，高大的树篱和铁门分开了庄园和外面。

“你现在不懂葡萄牙语，我不放心你单独出门。”阿兰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目光的落点——大门。

“我想去看我和娜娜的房间。”安东尼奥主动放开阿兰娜，改去握着她的手。最近这段时间，他了解到阿兰娜的身体不太好，不想给她增加额外的负担。

阿兰娜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向房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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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娜带着安东尼奥在房子里走了一圈，他记住了房子的结构。

客厅在最外侧，餐厅在客厅旁边，连着厨房和玛莉亚的房间。厨房有另外一扇通向花园的小门。

客厅后的走廊中，第一扇门是阿兰娜的书房。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书架，书架上放着各种他看不懂的书籍。

书房对面的门是客房，阿兰娜没有打开门。

走廊底部是阿兰娜的房间。她房间里的家具简简单单，装饰品很少，唯一特别的是那张巨大舒适的床。

“娜娜是不是为了我，专门做了这么大的床。”安东尼奥规矩的站在床边。他知道阿兰娜的习惯，没有洗澡，没换掉外出衣服，不能碰床。

“相比装饰品，或者其他家具，我认为床、书桌、椅子和沙发的舒适度更重要。”阿兰娜和他解释，“我喜欢房子和家具足够宽阔。”

安东尼奥点了点头，“我发现了，天花板很高，房间很大。”

“安东尼奥观察的非常仔细。”阿兰娜夸奖他。

“我还观察到餐厅有我的餐椅，洗手间放了小凳子，娜娜给我准备了许多礼物。我非常开心。”安东尼奥抬头望着她，“娜娜，抱我。”

他举起双臂，等着她。

阿兰娜俯身抱起他。

安东尼奥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是安东尼奥送给娜娜的礼物。”

“我喜欢安东尼奥的礼物。”阿兰娜抱紧他的小身体。

安东尼奥看到她浅灰色的眼眸波动起来，像微风吹拂下的易北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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