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明天就要走吗？去哪儿？”庄缪仙没能忍住，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他面对许瑜时，从来都将或许会令许瑜因而疏远他的那些热烈情感隐藏起来，但在许瑜面前，他仍是会比在别人面前更放松一些——

可像今天这样，慌乱的神情如此直观地表现出来，还是第一次。

他像一个踩在玻璃上行走的人，玻璃突然碎了，碎片尖利，扎伤了他赤裸的脚，那鲜血汨汨流出。

好像即将从他心上流出来似的。

钻心的疼痛，突如其来，似乎兆示着，这一次的别离，会教这个他心上的人儿，从此自他失去了大段过去的生命中剔去，剔除得只剩一片空白。

——他怎么能不慌乱呢？

“对……去一个本就计划要去的地方……你别难过呀缪仙，有缘还会再见的！”

许瑜正回答着庄缪仙的问题，忽然觉得发觉对方的情绪好像很不稳定，尤其这种难过的气息从这么一个好看的人身上流露出来……他话语一顿，赶紧安慰了一句，并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庄缪仙的肩。

的确是很轻的。

拍得很温柔，但也确然是与暧.昧无关的温柔了。

然后许瑜便听见，庄缪仙说:“我和你一起走。”

庄缪仙的眼神异常认真专注，慌乱已褪去了许多，那眸中盛着满满的、霜雪般的执拗。

他满眼俱是许瑜。

许瑜的手顿了一下。

许瑜一见着庄缪仙这样的神情，便知有些决定他是无法轻易令对方更改的了……

“好啊。”于是他轻轻地笑了下，很自然，也很漂亮，如春风拂面。

他答应了庄缪仙，要带对方一起走。

对方不问此去何方，他亦不语；

对方不说为何要与他同往，他亦是不问。

庄缪仙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仍旧有时默默凝视着许瑜的容颜，以比从前更加珍惜的目光。

但在当晚，庄缪仙便被灌醉了。

灌醉他的自是许瑜。

许瑜说，今天很想喝酒，便抱了些从部落特制的共用仓库里的酒来，要与庄缪仙同饮；庄缪仙丝毫不怀疑，陪许瑜一起喝。

酒很烈，火塘里的火光也很明亮。

今晚，夜幕上点缀星星繁多，而风儿温柔得如同低吟浅唱。

木桌上狼藉一片时，庄缪仙早已醉得狠了，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许瑜换上了自己来时带着的魏国衣裳，短打装束，一身利落的深蓝，又坐在庄缪仙身边，轻轻叹了口气。

这叹息散在春天刚刚到来的夜里，透明的，也几乎没有声响。

许瑜的眼睛倒是很平静的，只是夹杂了点儿惋惜与歉意之类的复杂情绪，他定定地再看了庄缪仙一眼，道一句:“对不起。”

起身，打算就此离去，别此山林。

却在起身的瞬间，本搁在桌上的右手被猛然握住，惊得他向下望去——

却见庄缪仙仍在沉睡，这个握住许瑜手的动作，像是下意识为之，又像是在梦中梦到了什么。

大约因为手的主人意识并不清醒，握的力道也“……明天就要走吗？去哪儿？”庄缪仙没能忍住，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他面对许瑜时，从来都将或许会令许瑜因而疏远他的那些热烈情感隐藏起来，但在许瑜面前，他仍是会比在别人面前更放松一些——

可像今天这样，慌乱的神情如此直观地表现出来，还是第一次。

他像一个踩在玻璃上行走的人，玻璃突然碎了，碎片尖利，扎伤了他赤裸的脚，那鲜血汨汨流出。

好像即将从他心上流出来似的。

钻心的疼痛，突如其来，似乎兆示着，这一次的别离，会教这个他心上的人儿，从此自他失去了大段过去的生命中剔去，剔除得只剩一片空白。

——他怎么能不慌乱呢？

“对……去一个本就计划要去的地方……你别难过呀缪仙，有缘还会再见的！”

许瑜正回答着庄缪仙的问题，忽然觉得发觉对方的情绪好像很不稳定，尤其这种难过的气息从这么一个好看的人身上流露出来……他话语一顿，赶紧安慰了一句，并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庄缪仙的肩。

的确是很轻的。

拍得很温柔，但也确然是与暧.昧无关的温柔了。

然后许瑜便听见，庄缪仙说:“我和你一起走。”

庄缪仙的眼神异常认真专注，慌乱已褪去了许多，那眸中盛着满满的、霜雪般的执拗。

他满眼俱是许瑜。

许瑜的手顿了一下。

许瑜一见着庄缪仙这样的神情，便知有些决定他是无法轻易令对方更改的了……

“好啊。”于是他轻轻地笑了下，很自然，也很漂亮，如春风拂面。

他答应了庄缪仙，要带对方一起走。

对方不问此去何方，他亦不语；

对方不说为何要与他同往，他亦是不问。

庄缪仙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仍旧有时默默凝视着许瑜的容颜，以比从前更加珍惜的目光。

但在当晚，庄缪仙便被灌醉了。

灌醉他的自是许瑜。

许瑜说，今天很想喝酒，便抱了些从部落特制的共用仓库里的酒来，要与庄缪仙同饮；庄缪仙丝毫不怀疑，陪许瑜一起喝。

酒很烈，火塘里的火光也很明亮。

今晚，夜幕上点缀星星繁多，而风儿温柔得如同低吟浅唱。

木桌上狼藉一片时，庄缪仙早已醉得狠了，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许瑜换上了自己来时带着的魏国衣裳，短打装束，一身利落的深蓝，又坐在庄缪仙身边，轻轻叹了口气。

这叹息散在春天刚刚到来的夜里，透明的，也几乎没有声响。

许瑜的眼睛倒是很平静的，只是夹杂了点儿惋惜与歉意之类的复杂情绪，他定定地再看了庄缪仙一眼，道一句:“对不起。”

起身，打算就此离去，别此山林。

却在起身的瞬间，本搁在桌上的右手被猛然握住，惊得他向下望去——

却见庄缪仙仍在沉睡，这个握住许瑜手的动作，像是下意识为之，又像是在梦中梦到了什么。

大约因为手的主人意识并不清醒，握的力道也不重，松松的。

许瑜小心地，试着抽出被握住的手。

却在瞬间，被更紧地握住了。很紧很紧，仿佛用尽了执拗的力量，如若不是庄缪仙的确睡着了，许瑜都要以为，这是个醒着的、执着于不让另一半离去的年轻人了。

可他和庄缪仙之间，分明半点暧.昧关系都没有，就像只是一对相识不久的、即将分离的朋友；

即便许瑜心里很明白，对方应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的……

正是因为对方对自己有这样的好感，又救自己又帮自己在部落生活这两个月的，许瑜才不愿带对方走——

他所要的地方、要去做的事、要去会的人……何必把庄缪仙也牵扯进来呢？

他正苦恼于对方握他的手握得这样紧，这个事如何以更安全且不惊醒对方的方式解决……

却见庄缪仙的手，渐渐松了力量，似乎是睡梦梦得更深了，手上所附的力道也渐渐轻了，圈得便更好让人抽出去了。

许瑜于是得以抽出自己的手。抽出来以后，他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带上自己便捷的行囊，最后默默看了沉睡中的庄缪仙一眼。

转身离去，款款而行。

缪仙，再见。许瑜心中这样道。

外面倒没下什么雪了，残雪也几近消融了，春日的夜的宁然蛰伏在漫山遍野间，星空璀璨。

北极星遥遥嵌在夜空中，如一明灯。

许瑜悄无声息地从部落中离去，带上他的行囊，与来时的又是冰裂又是葬礼全然不同。

他一个人，默然地，星夜离去。

他知道，他该回去，给宗赤一个，时隔数月的“惊喜”了。

**

一个月后。

冀州，裕安县，春风镇。

春风镇上最大的画坊，淮左画坊，近日来了位相貌颇佳的少年郎，那少年郎有一双潋滟动人无比的眼眸，初至画坊便眉眼带笑，道:我能画出今年裕安县式画节的“画眼”。

坊主略惊，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年郎。

不是他不信——实在是，要画出他们裕安县式画节的“画眼”，难度可真真不一般。

他们裕安县毗邻一名都，县中更是颇具底蕴，以画为至美，可谓家家户户连三岁小儿都会作画。每三年一次的式画节，则是全县每户都要拿出一幅新作来，尽拿到集市上来评比竞价。

届时热闹非凡，而最受欢迎的一幅画，方为本届“画眼”。

当然，放到集市上的，乃印刷版，真正的原画藏于画师家中。每届式画节都有不少周边贵族子弟关注，而“画眼”的原画，多为这些人买走，价格往往奇高无比。

坊主打量完这少年郎，也是将信将疑，尤其对方还生了一张艳若桃李却年纪不大的脸……

坊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少年留下。

少年当即借了画案，挥毫泼墨。

五日后的式画节上，纷纷扬扬间，今年的“画眼”出现了，正是那异乡少年郎所作。

时逢一京都纨绔少爷路过，凑了今年式画节的热闹，带了足够的金银珠宝，来此画坊求取“画眼”之原画。

这纨绔少爷不是别人，却是定王爷实打实的好友之一，国公府柳三公子，柳钦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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