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镇定

对新仙纪的仙巢总体而言，生命并没有地球时代那么宝贵。

但对普通民众而言，想要淡然漠视同胞在面前大量死去，也只有没血没泪的铁石心肠才做得出来吧。

符青阳算不上那么悲天悯人的家伙，他大半的善心都只会用在认识的人乃至于槐琴的身上。

然而如今目睹着这一切，他也有一瞬间感到愤愤不平。

毕竟，没人能保证下次不是自己丢掉性命。

决策层和仙人们有错吗？当然会有错误，但仙巢能走到今天，他们的功劳千百倍地大于错误。

奢求他们各个都像传说中的圣人那样事事无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在地球时代，就算决策者犯了错，也只有很少一部分情况下才会发生的巨大失误，才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

而在虚空中，一个不小心，都可能让脆弱的生命成百上千地消逝。

要说什么有错，要么是亘古不变的冰冷而危险的虚空本身，但它没有意识和感情，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要么便是逼人离开地球的异魔吧，若非它们大举入侵，神州仙道本该在地球上继续稳健发展，少数积极进取者进入宇宙成为先驱者，自愿承担虚空探索的风险，大多数无辜的普通人则继续在大地上安稳度日；

最多，再加上要怪罪自身的弱小，还不够强大，导致被异魔击败不得不逃亡，还导致虚空航行中没法完美防御所有的意外。

除此之外，又能责怪谁呢？

符青阳回过神来，立刻伸手挡在槐琴的面前：“别看了，我们先得顾好自己。”

虽然这样的说法听上去挺自私，但一瞬间他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说法，总比“那边很血腥恐怖，不要看啊”要合适一些吧。

后者这种话其实才真蠢到家了，一旦说出口，原本不想看的人也很可能下意识产生好奇心，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多看两眼，到那时候再后悔就迟了。

槐琴倒不见得会被几个血腥场景直接吓坏，但在这状况下，任何增加心理压力的事都该尽力避免。

毕竟，记录中也有些避难所失去联络，交通断绝，到很久之后才得到救助——而在此期间，避难者们内部爆发过血腥冲突。

有的好歹是为了争夺有限资源，资源不够所有人活下来的情况下，你死我活也不奇怪。

但有的时候明明资源还算充沛，却仅仅是因为人们的心理压力过大，矛盾不断积累，情绪变得不正常，一点就炸，最后爆发出来就不可收拾而已。

槐琴微微点了点头。她正要开口回应，便发出了连自己都为之惊讶的镇定的声音：

“没事，我明白的。青阳哥照顾了我那么多，现在我不能再添麻烦。”

符青阳听到这么懂事的回应，不由得诧异了一下。

说的夸张点，若放在平时，他可能会有点像老父亲或兄长那样，产生为了女儿和妹妹的成长而热泪盈眶的感觉。

其实，他做的已经迟了一点，槐琴已经看到了那些惨状。

虽然只是一两秒，没看的仔细。但有时模糊的一瞥，再混合自己的脑补，才会产生更吓人的画面。

然而，她感到不适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在那之后，她就进入了让自己都惊讶无比的冷静镇定的状态之中，居然立刻就开始评估伤亡状况和周围环境现状。仿佛事不关己，只是在做一份作业题，或是写一篇光影纪录片的读后感。

那绝不是避难所的镇定法术所能解释的，别说为了节能，它平摊到每人身上才持续三秒。就算是持续十二时辰不间断，也不会有这么大效果。

镇定法术终究只是镇定法术，除非把功率加大到超标，否则不可能有这么明显的功效。

而功率超标的话，那就不叫镇定，而叫洗脑和思维扭曲了。

一般而言，这种大功率干涉精神的法术会导致受术者变迟钝，智商暂时下降。持续时间长一些，更是会出现不可逆的损伤。

而自己现在明显思维迅捷，还比平常更快一些，和“迟钝”不搭边。

难不成这是什么自己的特殊天赋，只是以前都没发现，只会在如此危急的状况下觉醒……槐琴有点想笑。

这么巧吗？哪门子的传奇小说故事啊。

自己暂时想不明白，不过就算问青阳哥大概也没用，毕竟精神魂魄是天仙都不敢说能完全掌握的领域。此时自己表现出困惑，也只会让他徒增烦恼。

“毕竟是天仙都不敢说能完全掌握的领域？”

此刻，槐琴又突然意识到了严重的异常：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对天仙也有这么多了解了？

那不是极高的境界吗？在教科书和教辅，乃至于幻界上都只有些笼统信息和可疑的小道消息，其他情报一概属于机密才对啊？

还好现在依旧处于那奇怪的镇定状态之中，否则她肯定会先因为这种奇怪的事而慌了神。

无论在地球时代还是新仙纪，天仙都是堪比一国之君地位的大人物，再加上他们的种种壮举，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对他们产生敬意。

就在此时，天顶上的法灯中，突然有几盏开始闪烁起橙色的警告光芒。

与此同时，也有一道机械的声音响彻避难所内四方：

“注意，收到友方单位入内申请，上级通讯回路断开，判定符合紧急规程。乙三号门预计将在六十秒后开启，请大家检查道服供气系统，不要慌乱。

“重复一遍，收到友方单位入内申请……”

“友方？通讯回路断开？”符青阳一瞬间充满疑惑，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一般而言，进入紧急状态的避难所是内外封闭的，外人想进去，得获得上级主管部门的批准，或者符合一些紧急时刻的特殊规程。

可能由于之前的冲击破坏了通讯回路，现在避难所就联系不到上头。

控制核心，或者是在控制室坐镇的那位镇守真人，就只能自己依照紧急规程做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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