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恬略带惶急的冲出洗漱间，正对上利欣竹的目光，他一愣，旋即放缓神态语气，问道：“欣竹，我的刀片呢？”
“放格子里啦！”利欣竹很快回答，想了想，劝道：“颂恬导师，刀片不能随便放，容易伤到。那刀片都带上血啦！”
“哦，谢谢。”
颂恬关上洗漱间的门，从几个格子当中的一个找到刀片，颤抖着手去触摸它。
——不行！颂恬，他想让你死！不要碰他！
——不、我就轻轻割一下，不会死的，缓解一下就可以……
两道声音纠缠叫嚣，颂恬紧绷住手臂，紧紧闭着眼睛。
黑暗中犹如提示的声音鬼魅般缠了上来。
“离开这个世界吧……你活着有罪……离开吧……离开……离开……”
“滚！”
颂恬猛地睁开眼，手起刀落，眼睁睁看着血液沁出皮肤，瘦削的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
割上一刀，心里好受了许多，但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失败了。
他无数次阻止自己伸向刀片的手，无数次失败，双臂已经伤痕累累。
“你有严重的厌世倾向，这是心理疾病，你需要一位好的医生。”利可毗曾如是说。
但他真的不厌世。
“导师！颂恬导师！”
拍门声不知何时闯进耳朵。颂恬怵然一惊——他忘了，他还有学生在外面！
“导师！您还好吗？您怎么不回话？”利欣竹高呼，徐雯已经在翻找趁手的工具了，准备砸门。
“徐雯！找到锤子了没？找不到找别的啊！”
徐雯慌里慌张的在宿舍里乱窜，叫道：“找不到啊！都太软了！软椅行吗？”
“连椅子都是软的！？”利欣竹难以置信。
“桌子呢？！”
徐雯试着抬了抬，“啊啊啊！太重，搬不动！”
——“我到隔壁导师那儿请一位过来？”
洗漱间里正慌忙冲洗血渍的颂恬吓了一跳——绝不能把其他导师牵扯进来，忙草草放下衣袖，打开了门。
“别别别！徐雯，回来！门开了！”
徐雯又一阵烟跑了回来，看着颂恬呼呼大喘气。
“导师啊……”她欲哭无泪，道：“您还好吗？您在里面很奇怪诶……我们叫您好久，您怎么都不应声儿啊？”
正面对着颂恬的利欣竹却瞠目结舌的瞪着颂恬的胳膊。
察觉到利欣竹的视线，颂恬抬手附上伤口。
“我刚刚，头有点晕，没听到。”
“头晕？低血糖吗？那导师您要多补充糖分了。”
“是。谢谢关心，我会记得的。”
“啊！徐雯，我们是不是要去教室了？要上课了吧！”
眼见着徐雯还有话要说，利欣竹忙岔开话题，麻溜的拉着徐雯从导师宿舍走了出去。
“欣竹啊，我怎么觉得颂恬导师的行为有些不正常啊……他不舒服，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你说，他真的没事儿么？”
徐雯忧心忡忡。
“呃……可能独居，照顾自己这种事儿得慢慢来？”
利欣竹自己找的理由自己都不相信，但徐雯相信了，她恍然大悟般点头，心里想着下次要带点含糖的东西来拜访颂恬导师。
两人虽然同宿舍，但不同年级，利欣竹是作为跳级生升上来的，因此不在一间教室上课。
利欣竹得了空给父亲发了封邮件——她没时间信号联络，就换种方式报告颂恬的情况。
安彩女士诧异她的病人会如此快来找自己治疗——仅隔一天，她又接待了颂恬。
“很高兴见到你，颂恬。”安彩笑问：“这两天好吗？”
颂恬戚戚然的摇头又点头。
安彩女士也看出来了，相比初次见面，颂恬显得有些走神。初步交流后，她直入正题：
“你的症状是回来以后才显现的，因此我们先来看看退役之前的潜意识是否如常。”
颂恬十分配合，在指引下躺好，头部接通仪器——是能辅助患者治疗且能观测到脑电波数据并记录的一种设备。
几分钟后，颂恬入睡。
脑电波平缓。
欢快的舞步，热烈的氛围，是空地上的露天舞会。
颂恬身着西装，站在人群中，周围都是他的同事。
“恭喜你，得以回家。”
退役仪式上，颂恬是最不起眼的一名，但露天舞会上，与他告别的人最多。
颂恬眼一亮，笑道：“谢谢你黎奵，没想到你也来了。”
“你的送别会，我自然得来。”
两人换地方小酌。
“你……身体没有其他问 题吧？还没有查清楚原因吗？”
黎奵关心他的健康状态。
“一时好一时坏，医师建议我要多休息。”
“有没有什么不同的症状？比如……记忆方面？”
“记忆方面？”颂恬仔细想了想，摇头，反问黎奵：“为什么问记忆方面？我曾经失忆过？”
黎奵低头浅笑：“打个比方而已。你别多想。”
“这一段没有问题。”安彩女士唤醒颂恬，休息十分钟，在颂恬的点头下进入下一段深度催眠。
时间溯回至初次病发，继续溯回。
黑甜的无梦的睡眠世界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叫，颂恬恍然一惊，但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景象，脖子却实实在在被一双手攥紧。
声音在咆哮：
“你也叫颂恬！你也叫颂恬！不！不不！你有罪！你不应该被创造！我要你消失！消失！”
那双手拼了命的收紧，对待仇人一样，语气狰狞，把颂恬直带入深渊……梦中的他被真正惊醒，一坐而起，喘气如牛，身上暴汗如雨。
安彩心理诊疗所内，颂恬不安的剧烈挣扎。
“咳咳咳！”
他抬手卡住自己的脖子，意识中正努力求生，掰住恶人的手腕试图拉开。
“咳咳咳！”患者连续不断的咳嗽，脸憋得通红。
“颂恬！颂恬！”
安彩女士吓到了，用力阻止颂恬伤害自己的行为，同时按响警铃，数人推门而入，见此状况，合力牵住颂恬剧烈挣扎的躯体。
“深呼吸……平缓下来……深呼吸……”
安彩女士握住颂恬攥紧的手，镇定柔和的帮助他放缓情绪。在安彩柔和的安抚下，颂恬慢慢放下戒备，绷直的肌肉也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