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世经

第六十章 庭审

作者:青天象 字数:3867 时间:2020-06-18 14:01

  

金阳开,府门通。镇衙双石狮,悬堂独木匾。正大光明,争讼为民。

公堂开审,审判时刻来临。谢宁还未来到。尚泽看了街道尽头,眸光暗淡些许。他跟随人群迈进公堂衙门,在露天庭院处围观。他前天收到白府的酒宴请柬,扔了。今日这一案,尚家中很多人反对,认为他不识抬举、不自量力。可是为了钱财、地位就能抛却了正义吗?

当年那事历历在目,没小兄弟到来,没了谢家站场,这一场他也要打下去!

堂上左都尉正襟危坐,烫手山芋他接了,这点尚泽想不到。当年那事不是左都尉审的,而是他下手处的,司政大人,袁家人袁通!

堂下武卒威风凛凛,“威~武~肃~静~”

“堂下状告者何人,状告何事,一一道来。”

一位粗布褐衣的老伯,持讼纸跪堂呈递,口中呜咽,断断续续讲来。

原来他女儿许某晴,罡元城西城区人氏,于兴华历六十四年八月十九,西城菜市买菜,为白展波撞见、掳去,强作婢妾,十一月廿八才得返家。大受打击,大悲难鸣,许某晴投井自尽。当是时,许老伯告过状,因白家作梗,投诉无门。于今闻白展波入狱,特来伸冤诉苦,希冀沉冤得雪,还人间公道、还女儿清白。

算来是三年前的事。

“传唤嫌犯白展波。”惊堂木拍下,将犯人带上来。

公堂辩讼,一笔笔记,一事事清。不仅许老伯,更有许多受害者站出来。

徐建明,其妻骆某曼于兴华历六十六年正月十五上街赏灯,竟失所踪,三天后白府抬尸出葬。幸得一好友于白府作仆役,前来告知,女尸竟是其妻。尸躯伤痕累累,经仵作鉴证,尸骸痕迹表明其生前曾遭受过凌 辱、侵犯。徐某亦曾告状,却为司政压下,如今左都尉主持案件,他斗胆出前伸冤,其状纸当场写就。

周某人,于寺观礼佛敬香,为白展波窥伺、掳掠了去,于白府中遭凌 辱、侵犯数月,侥幸脱离白府,整日痛苦悲愤,难以自抑,竟削发为尼、寓居佛所。审判淫贼之际,她出庭作证,必令害贼伏法。

田某斯,田陈令之姐,遭白渣子掳掠、玩弄后移送至春楼作娼妓,三天前他才在行商口中得知消息,赶去确证,方得以姐弟重逢。

张某婷,曾为白府奴婢,某日处理内务,遭白展波用强,事后逐出白府,得碎银二三两。

严某某……

……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来此告状起诉的案件已达十八起,作案涉事时间长短不一,可谓是五年光景。五年来,白展波兴风作浪,搅得罡元城鸡犬不宁,良家妇女人人自危。而姓白的,对此一盖不认,赖账到底。

姓白的仆役,作为从犯一并起诉。通过分而审之、道术鉴言,左都尉得到确凿证据,十八桩案件件件属实!姓白的真是祸害人间不浅,糟蹋良家无数!其罪当诛。

隐于人群中的白展涛,内心慨叹,哥呀哥,你比嫖客豪气竟是如此豪气法……

正当左都尉即将审判之际,白府的车马中升起绝顶威势,气盖寰宇。公堂中众人慑服,袁通手拿一沓证供笔录上前进呈,再于左都尉耳旁低语几句。

顿时,左都尉脸色阴晴不定,受霜茄子似的,青紫反复。

尚泽一看,内心暗道,糟了!

※※※

烟霏露结、氤氲叆叇。

恐怖幻象于水雾后隐现、明灭。

念头千回百转。

谢宁不仅识破邪秽幻象,还相信定会得救,家里人不可能放任他不理的。困在幻象中两天,古馨有进食,谢宁挨饿,怎么着家里人也该知道他出事了。他坚信,如果他们都不来,那一定是出于这样的可能——他们相信他独力能行。可这种行事风格,怎么那么像是大叔的?

没想多少,他大吼:“斩心魔”。

心惧则魔生,如同两堵云墙逼压时,他的心神为天威所慑,着了相。破幻需定心,“美好即是虚妄,意义由人赋予。”他宏亮开声,金焰腾冲,聚于流炎,法言成颂,义理相生,“杀!”谢宁重剑竖斩,剑芒烈蛟咆哮张狂,杀向不明幻象。

水火交击,能量湮灭,炸起狂暴巨响,谢宁古馨为之掀飞。土石崩塌,散作雾霭尘埃。

古馨起身,扶起他。心悸的幻象似乎随之散去。她的心灵不再受污染,思绪运转如常。丘陵面,水雾大散,幻象破除。

“我们成功了吗?”

“小心!”

一道幽灵,荧光透明,却又粗矮丑陋,张狂着咆哮杀来。

“是那老太婆的地魂,她居然地魂出窍!让我来。”古馨说。于是她上前交战。金系灵力涌上长剑,锐利锋芒,切割神魂最为凶猛。

老妪地魂不知何故,举止动作迟缓,挥爪交击,只和古馨斗个不相上下,无半点辟地境威风。谢宁想着为何她不直接真身下来,是啦,几十丈落差,老人家怎能跟年轻人一般孟浪。可这地魂出窍属实新奇,他家高手多,如今是他第一次见。

说来奇怪,魂魄不该虚无缥缈嘛,何以化实般与长剑交击有声?一番行动下来,谢宁受了伤,于一旁喘息,静观形势。心头默思,林林总总。一通观测,他发现,这出窍地魂如同身外化身,再造一我。除身形透虚影,与常人无异。更兼灵气运使,战力无减。

虚魂化实,匪夷所思。他心里有诸多猜测,如鱼儿吐泡,串串冒、个个消。想不透,思不过,归因于道法盛世、灵怪玄奇。

他密切关注着。只见古馨金芒利,斩劈得老妪地魂步步撤离。胜利归他们这边了吗?不对劲,阴寒弥漫,谢宁感受到了来自魂魄上的冷意,仿佛连思维一并冻住!冷意从地面升起,灵力凝于眼,他顺着望去,往地面看,是地魂暗搞的鬼!再看,古馨姐腿脚渐趋不灵。仿佛地魂自发寒意,冻人心魄。

不行,他不能就此旁观。流炎插地上,苦意心间淌。怪异拳姿透体过,化出尘世炼狱场。波动溢,神力集,苦意传递。苦意临,杀念起,崩裂寒意处处冰。

“古馨姐,让开。”他大喝。

古馨一剑劈下,借势移身扭转开,露出大大空地。谢宁痛拳挥洒,战兴正浓,一拳轰出,正对老妪地魂,苦意贯成无形光波。地魂灵力灌注,双爪挥击,于空中斩出道道冰白爪痕!

苦意、寒意相撞,炸起意韵浪涛、掀起精神风暴,冲击得在场三人心神激荡。好在古馨跳得开、跑得快、离得远,冲击不重。苦意入体,难受,寒意冻脚,冰麻。不是真实地冻住、浸没过寒冰,而是她的脑海中、念头里,认为双脚受了冰寒冻苦。一时起立无能。

再看老妪地魂,如烛光摇曳,风中摇摆,随时可能灭熄。痛拳波动共鸣着、寂灭苦意谐振着,她灵光暗淡抖筛糠。破了,裂了,如精致陶瓷一点点损折碎开,片片光点消散于半空中。

“不”尖锐刺耳的惨嚎悲叫于霞丘上传响,谢宁、古馨于此处闻知,亦感凄凉。

上面怎么了,两人不知。两马倒有幸得见,自打主人抛弃,它俩瑟瑟发抖,伏于一旁。那老妖婆一步一踱,到崖边,再往下山路走。蜃鬼幻象挟水雾漫涌,它俩倒地昏厥。幻象破,压力大去,它俩却都恢复清醒。

老妪走不远,即惨叫一声,那颗宝珠漫出黑雾,包裹住那老妖婆。黑雾漫出,两马惊惧,大难临头般,起身、疯狂往上山路跑。

一切望见入灵眸,隐于树枝间隙中的那抹蓝色。

……

苦意加身,道韵临魂。谢宁习惯了,很快站起来。收起流炎,他走向古馨,扶起身。说是扶身,不如说是揽抱。她腿脚没知觉,也许是暂时的,但她确实品尝到失去的滋味。

见她不能行走,他帮她收剑入鞘,再背起了她。

“宁弟,不好吧?”

“咱们生死与共,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脸红,他没看到那桃红美景。

“就这么走回去吗?要不,马?”她声微语轻。

“还不能确认老妖婆情况,好不容易逃下来,万一自投罗网了,岂不真成笑料?”他笑了。在她眼里明媚如冬日暖阳。

在他心里,还有另一层原因,既是抛弃了它们,就该归还它们自由,他有愧。太妇人之仁了,不必宣之于口。

就这样子,少年背少女,走路回城。他希望能在开庭日如期抵达,可惜呀,路上有猎人在,戒之备之暂避之。

※※※

罡元城,公堂。

左都尉听了司政袁通的话,惊堂木在手中迟迟拍不落。

尚泽及众人看着他,他看着袁通。大众悬心,公义难定。白府车马中走出一个女人,风韵妩媚,眉眼间如画,如青峰聚,如秋水凝。娉娉婷婷、曼姿婉转,一步一顿,走向公堂。红唇中清音出,众人让道,直让进公堂府衙。

“娘,救我。”白展波对那女人说。

那女子看了儿子一眼,不再理会。红唇中歌音大盛,颂出一片道韵,联结成一阵音律法则。众人听之,飘飘然如入仙境,忘忧苦、得极乐。场中多平民,实力不济,纷纷为之迷惑沉沦。尚泽闻之,蹙眉凝神,体内功法运转,与之对抗。

这是清心咒。

惊堂木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