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世经

第五十八章 惧勇

作者:青天象 字数:3685 时间:2020-06-18 14:00

  

古馨胡思乱想,想着想着,想到自己正抱着他,立马松手,脸上腾起红晕。退开一尺,外面风雨作,不知名的恐惧又归来。她只好又离得近些,相隔几寸。

不知多久,战马又来讨食,她取出四粒灵豆,一马两颗。这种灵豆蕴有丰沛灵能,顶饱,是培育出来喂马的。如果马的进食时间固定,那这场大雨下一整天了。

她轻抚马脸,两马进食后,又倚靠在他的双掌上,如此,不惧风雨中的未知。她呢,注视着他,他神情宁静、专注而忘我,至今未醒。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她要不要出去看看,呃,等雨停后。

究竟是外面真有什么不祥?还是她想待在他身边?她自问,得不出答案。集中精神,保持警惕,她告诉自己。

……

昏昏沉沉中,她给摇醒,是两匹马,又来讨食了。迷糊中,她掏出灵豆来喂,喂完,她才清醒些,却发现她的嘴角边凉凉的、黏黏的。一摸,不会是口水吧?她感觉脸上烫烫的。她刚才是在哪睡的?记不得了,咦,他的衣服湿了一小片,在肩膀处,他是醒了吗,出去淋雨了?她试探下,没醒呀。

噢,天哪,她该不会趴他肩膀上睡着了,还流口水吧?古馨捂住脸,生无可恋。

“呀,怎么办呀古馨?”

装作看不见?她把头移至另一侧,假装镇定,忍不住往回瞟。瞟一眼没事,瞟多了心里有疙瘩。不行,不能这样子,既然他没醒,那就有挽回的余地,千万不能让他小看你呀,古馨。你可以的,古馨!

她从怀中掏出香帕,可以擦,好像口水凝在上面了,真是糗大发了,嘤嘤嘤。诶,雨水,借点水来擦,好耶。她正想迈步,又缩回来,雨中好像有不洁的东西,她迈不开脚步。要不这样算了。算了算了,宁弟呀,不是姐不想帮你,是老天不成全呀。好好好,宁哥,宁哥好,宁哥行行好。

作鸵鸟状,她不去看口水渍。忍不住偷偷瞄他,呀,不行呀,到时宁弟醒来了,她该怎么解释呢?难道说,她睡着了,不小心留口水了,哎呀,羞煞死人啦。古馨呀古馨,你怎么这么笨呢,连个好点的借口都想不出来。

不,不行,宁弟太聪明了,心智强于常人,一般借口骗不了他的。如果让他知道这是我留的口水,那我和他……不,不要啊,人家才不要离开他呢。不行,这片水渍一定要擦掉!

信念确立,芳心跳动,鼓起莫大的勇气。就算雨中有怪,偏向雨中行!神经紧绷,一步、两步,离落雨近了。不行,她窜回来,那太可怕了!为何雨幕白帘如此不祥,令人心慌?

不,不行,水渍一定要清理掉,剑鞘?剑鞘!她把香帕绑在剑鞘一端,直伸着手,鼓起勇气,一步两步,快了,快借到水了。

“咔”惊雷乍起,雷声大,骇破胆,她丢掉剑鞘,折返抱住谢宁。她瑟瑟发抖。

等她回过神来,望见地上的香帕已脏污,诶,现下可不仅仅是借水就行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学些道术,御水术、清洁术,哪个不香?明明她金系、水系双亲和,修炼时偏重了金系。要不,她试试水系灵力能不能用?

水系灵力涌出指尖,无道术辅助,形成不了水珠,此刻水元素浓郁,她静心多试几次,天才,一团水珠浮现了。道术不精,“啪”掉落地。能生水,法子可行。但她需要香帕来擦呀,总不能一团水珠糊上去吧?

看着落地的香帕,想到他,心中怜意满满,勇气自生。她蓄势,再度付出行动。她走到剑鞘处,刚要拿起,神智开始恍惚,仿佛受到漫无边际的恐怖存在支配着。她浑浑噩噩,往石外走去,行尸走肉般。

“轰”谢宁身上燃起金色气焰,波及整片避雨处,囊括了古馨。古馨醒转过来,恐惧回涌,双腿软趴无力,人一下子倒落在地。好一会儿才挣扎起身,回到谢宁处,抱住他,注入勇气。

说来也奇,金色气焰更像灵息,而非火焰,不灼人与马。在金色气焰的帮助下,古馨有了充足的勇气,拾起剑鞘和香帕,洗尽润湿并返回,仔细地擦除口水渍。

“呼”,累死奴了,石下某少女如是想。

再度昏睡前,这次再也不流口水了!一定,一定要恶补水系道术。

※※※

神思徜徉,风暴巅逐浪,雷蛇尖跃跑。念随天地动,心任风雨飘。

无我难明,化身精灵,得召唤而响应,感气机而影从。每滴雨皆负使命,各缕风均从指挥,不仅天地间传递,更是物我中交鸣。吾为何物,天地之一份。

玄奥的气机流转,体内种种道韵、奥义,包括灵祷言,愈发深刻、灵感。他入道更深一步。这不仅是深层悟道,更是魂魄出窍,神游云外。若修阴神法、阳神法,心神出窍亦需大能护持。可谢宁稀里糊涂,让天景云墙勾了魂。

他化作风、化作雨,虚空中漂泊,不知何我。天地间一切仿佛皆是他同类。同雨点嬉、与风儿笑,跟雷电竞逐。欢也乐也,畅也快也,此间乐,不念红尘。强风洁体拂身过,爽哉。

飘飘荡荡,忘烦忧、忘时光,更忘本我。精灵般逍遥自在,羽化般大彻心扉。兜兜转转,知演替、知无常,更知荒唐。萍雨般随风漂泊,空宇般无处安康。

天地大空,何处容我?

宙宇奇雄,吾辈幸甚。

幽眇微茫,道晦艰深。他化身雨滴、风丝,寰空中沉浮,何为我,有我耶?无我耶?命有数、运无筹,万灵何从何往?神思投入太彻底,模拟太逼真,幻象作真实,他迷失了自我,将将同化成天地精灵,躯作木植壳,从此魂飞魄散、躯死体亡。

左脚印记,龙登木显微光,冰寒意顺经脉入股、入颅,上下通窍皆感明。冥冥中呼唤、招引,抛锚立标,指引着游魂归家之路。心神有感,九天外的神思顿悟己之所在,沉降入地,却来到广袤的荒丘顶。

云墙进逼,乌涛阵阵滚滚落,像极沙尘暴搅天动地,气焰不可一世。

另一边,竟又是一堵云墙轰轰来。谢宁神思化作人形,立于荒丘,好似陷幻境,面临着云墙拍击。他跑动起来,杂树丛生,难抵风雨之威。跑,再跑,雨团砸落,砸得他阵阵趔趄。狂风切刮,刮得他皮开肉绽。精元神力渐次流失,不可多待,久则失神丢魂亡。跑,再跑,见一小径,风雨作,轰得他滚落。

翻滚不休,去势不止。好在旁树横生,人形神思截住、拗断,止了大半去势,踉踉跄跄往下走。

这巨石好熟悉,三丈高,斜插地。神思入坐,适值真身金焰起。

人形神思见石下空空如也,暂坐,避风雨。

不知多久,精力流失,神思不振。不行,不能如此下去。人形神思付诸行动。出石下,一望,依旧两堵云墙相向拍来。风雨大作,他向下奔去,路径趋窄。

他跑了一遍,转眼又见巨石,再跑一遍,又折返巨石处,第三遍同样如此。起雾了,雨濛雾深,仿佛鬼打墙。再跑一遍,细心留意,他见到一团灰黑,强烈预感驱使他上前探查,一只死兔,乌纹兔。

种种疑窦、不对劲于心间亘陈。心思转,灵光透。前世宿慧醒,理论知识来。不对,不存在两堵云墙!云墙由潮湿空气强烈上升而形成的积雨云形成,内侧为最大风速区,怎能有两堵云墙相向拍来呢?

现在又不是台风季,更不能有两个台风对向来。罡元城临河不近海,常年难见台风,那么这两堵云墙,假的!这一切是假的,他人在幻象中!

意识到幻象,他大喊:“美好即是虚妄,意义由人赋予。”

话出,幻象破除,神魂归位。

他正坐在石下,双掌各捧一马头。肩上沉重,他回望,古馨姐抱着他熟睡。是他的肩膀够宽厚嘛,这么好睡?石外风雨作,雨势不再大,这雨也是幻象吗?不像,他看了一会,透过树枝间隙望见金光刺破乌云,明媚光亮。

快晴了。

肩上有动静,女子嘤咛声。喘息娇呼,十足迷糊慵懒,“你,你,你醒啦。”

“不能说醒,刚挣脱幻境,这里有蹊跷。”

“蹊跷?啊,外面好危险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总令人心惊胆战的。”

“古馨姐,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

“唔,让我算算我喂了这两头呆子几次,”她掰着手指数,“咱们出来满两天了。”

“看来灵鹿的事只能放一边,下次再来了。等雨下差不多,咱们就出去看看究竟。然后回城,审案定罪重要。”

“嗯,听你的。”

雨很快停,正如青叶染金辉,一切有预兆。空气清新,吞吐舒畅。古馨出来呼吸,那种心悸的感觉似也撤离。

两人骑马,走在泥泞小径中,下丘。驰援罡元公堂。

初时一切如常。走着走着战马嘶鸣,谢宁使出烈蛟灵力,护住人马,这才继续前行。

却有人拦路,在前方,手持宝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