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鳞决

第五十八章 梦魇生平2

作者:清荷雨殇 字数:2945 时间:2019-05-04 07:01

  

来人头戴雨笠,笠下的脸也和街上的那些人一样模糊不清罩着蓝雾。他一开口,声音苍老而沉稳,向阳子琼倾了倾身子,道:“我可以帮你救活他,不但如此,我还可以帮你医治好他身上的伤,只要……你肯按照我说的做。”

大雨瓢泼,雷声大作,狂风怒号,一切皆如泼了水的墨画,颜色逐渐退散,画面逐渐朦胧,就在这一片朦胧中,林意欢看到阳子琼万般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画面再一转换,红纱红毯,门窗瓷器上都贴着大红喜字,颇为喜庆。远远地听见迎亲的唢呐和鞭炮的声音。

房里坐着两个人,确切地说,只有一个人是坐着的,另一个人则在他身前扶着他靠在椅子上。毫无疑问是阳子琼和三儿了。

这里是七年前的将军府,亦是上一场梦境的三年后,也就是林意欢和柳肃言送阳子奇回家之后又走了的那次。

三儿靠着阳子琼靠了一阵,沉重而颤栗地呼吸着,艰难地道:“外面是怎么了?谁家要娶亲吗?”

阳子琼微微一笑道:“你忘了,今天是子奇大喜的日子,他要和慕莲成婚了。”

三儿的眼里茫然许久,苍白的脸上泛起笑容:“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忘。可我记得是在下月的。”

阳子琼矮身下来,额头碰着他,温声道:“你记错了,是今天。要拜堂了,我抱你过去看看?”

三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想去看看,仰面看着阳子琼,蹭着他的额头,轻轻点了点头。

阳子琼抱着三儿走到门前,两扇镂花的木门上仿佛镀着一层金光,看上去此时天气正好阳光明媚,隐约还能看见外面的人来来往往,周围喜庆的红色好像水雾一般。

两扇木门沉重而压抑地吱呀一声长响,缓缓向阳子琼和三儿张开。林意欢立在这两人背后歪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呆立不动了。

屋外的形容与方才隔窗所见相差甚远。院中血光红晕,一层黑影正慢慢地从屋子里阳子琼脚下向那些宾客爬过去。而那些宾客却是静止不动,千姿百态极尽喜悦,突然“砰砰砰砰”一串响,满院爆开血雾。

滚滚的赤云在天边收缩旋转,仿佛一颗巨大的心脏,心脏中一道蓝白的闪电直击院子中心,飞沙走石,白浪翻腾,一道强光以击落点为中心迅速向四周压过去,光辉暴涨,刺眼的白光下,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这一阵白光黯淡下去后,场景转换在了一间卧房里,看布置,与方才三儿和阳子琼所在那间无异,应是同一间。

蓦地,一人淡声道:“小羽,别怕,不会很疼的,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帘子一动,从帘后退出来一个人,不是体魄强健的阳子琼,而是应该重病得连走都走不了一步的三儿。他面上苍白一片,红着眼睛惊恐地望着帘子后面,极力克制着身体不去颤抖,道:“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帘子后的人嗤拉一声割断了那道帘子,大半张脸隐在黑影里,手里横着把冷森森的匕首,淡声道:“小羽,你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听话,不要再动了,就站在那里。”

他逐渐从黑影里走出来,正是阳子琼那张正直无比的脸,此刻却异常的诡异。三儿往后再退一步,不留神腿磕到椅子上,原本就没多少力气的身体终于给这一挡跌在了地上。阳子琼跨了一大步,可能是想过去扶他起来,他却低头大声喊道:“你别过来!”

阳子琼立即怔住了,过去也不是回来也不是,懵懵懂懂的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三儿缩起腿,低声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变成这样?为什么?”

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阳子琼眼神一冷,看他道:“为什么?因为我想你好起来,因为那些人他们该死--小羽,无论要我付出多少代价,只要你好好的,我都不在乎。”

话音刚落,阳子琼抢步上去,抓起三儿的一只手臂,用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上面深深地划了一刀,暗红的血液极其缓慢地流出来。

三儿非但没有挣扎脱开,反而望着手臂上流出来的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阳子琼松开了手,看着手上染的血,惶然无措,他那只染血的手向三儿伸出去,三儿害怕地看着他,颤巍巍地摇着头吃力地向后退,颤声道:“不、不要,不要……”

阳子琼仿佛疯魔了一般,欺身上去死死按住了三儿,飘摇诡异的红光中,只看得见刀起血溅,听见三儿从最初的歇斯底里渐渐的没了声音。

画面诡异可怕至极,也血腥残忍至极,林意欢几次想上去救人都被柳肃言一手挡了,一腔热血逐渐冷静下来后,她便把“救人”的心思收了,拉着柳肃言转过身,好似怕人听见一样,低头往柳肃言那儿凑了凑,压声道:“阳子琼是疯了吧?这,他怎么下得去手?”

哪怕是个陌生人,下手也总有些心理障碍,更何况三儿对他来说堪比性命,可他下手起来当真毫不留情,几乎刀刀致命。

柳肃言侧眼看着身后血腥至极的两人,淡淡道:“剥魂离体。”

所谓剥魂离体,就是用特殊法器在生人身上重要脉门散血而聚魂,以确保顺利将魂魄剥离主体后不伤害躯体。而后再找个身体康健之人,将剥离出来的魂魄安放其上,就可以达到人为借尸还魂的效果。这是一种极其邪门阴险的养魂之法,具体如何施展早已失传,只是有零星一点还在民间传着。

柳肃言给林意欢解释这种术法都只是只言片语,可想而知“剥魂离体”究竟失传了多少年。阳子琼竟然不止知道这种邪术,还清楚具体施展方法,他一个不修仙道的普通凡人,若是背后无高人指点,又怎会知道的如此详尽。

身后的声音激奋的、微弱的都渐渐地安静了,林意欢与柳肃言转过身去看时,只见三儿原本白色的中衣上不均匀地沾染了大片大片暗红的血,软软地平躺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胸口已经不见起伏。阳子琼坐在血泊中,垂头茫然地看着两只满是鲜血的手,那把匕首咣啷一声掉在地上,依旧寒光如初,半点血污也无。

四周光线逐渐黯淡下来,漆黑一片,朦朦胧胧中又有一点儿光在眼前逐渐清明,缓缓放大开来。眼前是一条宽大浅薄的皂色衣袖,衣袖下隐约见是白色和浅紫的衣裳。头顶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煮开了,咕嘟咕嘟的响得极慢。

林意欢抬起手揉着发痛的额头,另一手撑着上身从趴着的地方起来一些:“啊嘶~头怎么这么疼啊?”感觉像被谁砸了一砖头似的。

她揉了一阵,头疼之感弱下去了一些,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眼前颜色很浅的皂色袖子,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看到的是自己的袖子。低头一看,若是她现在还精力有余的话,估计一蹦起来能跳开三丈去。

柳肃言被她压在身下,双目微合,一动不动,看起来平静得很。可就是因为平静,所以林意欢心里更乱了。柳肃言睡着的时候,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一点儿也不“平静”,就算不会胡乱呓语,但他的眼睛不该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合住,而是应该轻轻打颤,总让人觉得他随时都要睁开眼的样子。

林意欢想爬起来一些,好凑上去试试柳肃言的鼻息。手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使不上力,只好心中默念“对不住了”,又把爪子挪到了柳肃言的身上,正要借力起身,手掌压下的那一块地方却捞到一把又湿又黏,血腥的味道争先恐后地进去她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