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恍如惊梦

顾长安则是不停的看着苏沉央，生怕她掉下眼泪或是怎么的。可是苏沉央没有，似乎要等到明日庆功宴上听个明白才敢下定夺。从不明真相的人口中听到的话一向不可信，她这是要到现场，亲耳听楚慕良说清那个女人的身份。

苏沉央就这样与楚慕良的马走着相反的方向。回到客栈后，让阿齐帮着她卸下了头饰和妆容，躺在床上发起呆来。

阿齐在一旁难过的不行，打了盆热水来，帮苏沉央擦了擦手。看着自家夫人丢了魂似的，想说什么又憋回了心里，怕自己不会说话，触碰到苏沉央的痛处，越说她越难受。

自家夫人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啊，从前的她意气风发，剑指苍穹，金戈铁马不在话下，后来哪怕是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不得不背井离乡，搬到柳村去，也是悠然自得的模样，素衣素面，自成一番风景。

现在头一次，为一个男人这样。阿齐心想，其实自家夫人也是个女人，就算再不同寻常，嫁了人，有了真心所爱，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楚慕良将苏沉央娶回家，还没有带她过上几天幸福的日子就去了西北，苏沉央一个人面对着京城中的诸多威胁，保护卫国公府，保护莫青慧，还要保护孩子，最后，所有人都没事，只有她自己双目失明，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苏沉央是坚强，所以她才没有在刚才就冲上去质问楚慕良。她这是想到了所有可能的情况，为了顾及楚慕良的面子，没有在老百姓面前戳穿他。明日见了他，不知道会怎么说。

她从前绝对不会这样的。爱情当真一碗能蛊惑人的毒药，让人变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改变有了爱情做原因都显得稀松平常。

苏沉央不愿意让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她强迫自己去回忆当初楚慕良对她的好，回忆当初在机关城内，在瑶池边，在苗疆，在婺城，他们同甘共苦，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不说，她还屡屡将他拒之心门之外，他从来都没有一句怨言，心里永远都有她的一番天地。

说不定只是老百姓们的小道消息呢，特别是京城内的百姓，流言四起的时候就喜欢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的，当初的真相就被传的面目全非了。

苏沉央现在双目失明，看不清当时的情况，也不知道哪个女子的长相或神态，若是她能看清，一定能看出来什么。

一个女人，到底爱不爱一个爱人，其实稍作观察就能察觉的出来。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就显得复杂一些了，他们这些人在内要把持一个家，在外还要驰骋朝野，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为了既定的目的对一个女人喜笑颜开也是很正常的。

楚慕良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阿齐。”苏沉央突然轻轻唤道。

阿齐一惊，为苏沉央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见沉默已久的苏沉央终于开口说话了，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吩咐，急忙将手中的巾扒放在水盆边上，站起来哈着腰，“夫人有事吗。”

苏沉央善意的笑了笑，“没什么。今天那个女子……当真是楼兰的公主吗。你看着如何。”

阿齐一听这话，背后冒冷汗。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她该怎么回答才能避开苏沉央的雷区呢。苏沉央聪慧的不行，若是她故意贬低那个公主，苏沉央肯定是立刻就能发现的。想着苏沉央也不是那种不分是非黑白只喜欢听好话的人。

阿齐畏畏缩缩了半晌，然后说道：“那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中原人，头上戴着的巾帼上还坠着琉璃珠子，眼睛大大的，眼睫毛也长的很，那衣服看上去却是有点俗气，通体都是金黄色的料子。在京城，哪里有人敢那么穿啊，就算是祖上冒青烟的暴发户也不会如此不知收敛。”

阿齐一边想一边说，先是把那公主姣好的长相简单带过，再将她的缺点狠狠的说了一通。

苏沉央失笑，“那应该就是楼兰的公主了。西域那边都是沙漠，一片黄沙笼罩着他们的家园，在他们那里，黄色象征着吉祥和太阳。”

“西域那边太阳很烈，金黄色的衣服也能让他们看起来风情万种，比咱们中原这些皮肤白皙咬文嚼字的人看起来要豪爽一些。”

苏沉央娓娓道来，阿齐见她没有方才那么低落了，嘿嘿的笑着，“是奴婢见识短浅了。”

可是苏沉央究竟有没有在难过，单单凭她的脸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阿齐没有多说，为苏沉央收拾好床褥后就早早的入眠了。

苏沉央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不知为何，这一晚上她一直是噩梦不断，老是回忆起上辈子一些充满血腥的场面，看着楚慕良和安临尧一个个扬长而去，自己却依旧举着染了血的尖刀在那里放声大笑。

蓦地，她从床上坐起来。噩梦惊醒后，只能急促的喘息。每到这个时候，无助感就会袭来。哪怕是做了噩梦，醒来也无法看见一丝烛光，依旧只能在黑暗中等着恐惧散去。

苏沉央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自己在大海中溺了水，不断的挣扎，却呼救无人，只能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她这两辈子，好像漂泊的浮萍，过着风吹雨打的日子，伶仃孤苦的活着。上辈子，她将摆在自己面前的幸福狠狠的推开，和楚慕良不欢而散。这辈子，他成了她最大的倚靠。她甚至从未想到，潜移默化中，楚慕良在她心中已经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是她想要去倚靠的，也是她无路如何都不想放弃的。

虽然表现的很从容淡定，可事实上，那个楼兰公主的存在，的确在她心中造成了很大的创伤，不然她也不会做一晚上这样的噩梦。不过是潜意识里以为楚慕良要离开她，没了安全感，好像回到了当初独自一人打拼的时候。

那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再睡下，不知过了多久，阿齐进来的时候，见苏沉央在床上靠坐着，惊了一大跳，麻溜的为她找出一件披风披上。

已经是晚秋了，再过半个月，就又到到天寒地冻的冬天。去年冬天的时候，苏沉央受了很多苦，还在冰冷的雪地里面趟了半天，身下的鲜血都将雪地染成了红色。后来跟着一行人长途跋涉，也没少吃苦。阿齐怕她去年会落下来什么隐疾，所以这一年来尤其注意不敢让她受寒。所幸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样子。

苏沉央想着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和楚慕良闹别扭，兜兜转转的，她不肯相信他，他也不肯放弃她。

而今年晚秋，他没有来找她，她也没有如约待在帝师府。

如今他们同在京城之内，却不能相见。明明当初分别的时候什么事情也没有，他们之间情深似海，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简单的很。好像她只要在京城等他两年，他回来了之后，他们就能一辈子都幸福安定。

她当初就觉得自己这种想法看上去有些单纯，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如何能逃避的了这些困顿呢。

果不其然，现在他回来了，再次成为万人之上的帝师，甚至因为这次的西北之行而笼络了更多的拥护者，摘下面具的楚慕良，让人一眼就知道他是属于权势的人。他身上那种帝王的气息，任谁看了都会心下一颤。

不然的话，洛煜当初怎么会将先帝的遗信藏起来，处处提防着楚慕良，而齐淑又怎会无中生有的将楚慕良当做假想敌。

现在她是这样的普通，平凡。不，说平凡都有些不切实际了。她是个瞎子，食不知味，鼻子也闻不到花香的瞎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皮肤有没有变得昏暗阴沉，眼睛是不是好像一潭死水，双唇是不是再也不那么红润。

她坐在床上发呆，任由阿齐为她穿上衣服。

秋冬之时，天亮的比平日晚了些，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辰，窗外却还是一片乌黑，让人不由萌生着再多休息一会儿的想法。

明楼客栈中住的都是些赶路的人，自然不能贪睡，从外面看去，客栈中已经亮起一盏盏油灯，有人影在窗户上穿衣，洗漱。

一些官宦世家的宅邸还黑着，除了丫鬟奴才们住的地方外，所有人都还在享受着睡眠。

帝师府内早已人仰马翻。

楚慕良得知苏沉央不在府中之后，像疯了似的，到处去询问苏沉央的下落。

本来，他满心欢喜，想念了一年的人儿终于能再次相见，他想要立马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镶嵌进身体里才好，这样他就能肆意的亲吻她白皙的脸颊、水汪汪的杏眼和粉粉嫩嫩的双唇。

他想向她认错，他不该将她一个人丢在京城，孩子的事情也是他的事情，他却在她最需要照顾的时候离开，他应该好好向她道歉，她如果不立刻原谅他，他可以答应她所有的要求，只要她的顺心顺意，只要能弥补她，他什么都可以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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