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夫君临远行

“先帝于我来说，非常重要。”楚慕良为她将鬓角的碎发挂到耳边，温柔的轻抚她娇嫩的脸颊，声音如潺潺流水，“我幼年丧父，母亲对我躬亲抚养，未曾废离。曾经我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直到我们母子遇见了先帝。

随后，他陷入了回忆之中，“母亲与先帝情投意合，为了继续将我带在身边抚养，她没有与先帝一同回宫。但先帝依旧对我们母子尽了情分，给我们母子准备了吃住的地方，又为我请私塾。让我跟着太子洛煜一起读书，做他的伴读。后来……”他顿了顿。

“后来怎么了。”苏沉央一脸的关切，轻声说道。

“后来，我的母亲离世。先帝看在与我母亲往日的情分上，将我带进宫中，一手提拔，我才有机会一步步成为西楚的帝师。”

苏沉央听过之后，只觉得先帝有些偏心。看来果真如传闻所说，先帝是个负责人的人，也从不将身份的贵贱看的太重，是位难得的贤明君主。一生重情重义，尤其是对楚慕良的母亲。

他爱上他的母亲，不仅没有忌讳她寡妇的身份，而且也给过她承诺，希望带她进宫。而她为了楚慕良，拒绝了先帝的请求，先帝身为一国之主，却没有强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任由她自己选择想过的生活。

即使被她拒绝，他还是不忘照顾这对母子。楚慕良并不是他的孩子，他却依旧为他费心请私塾，到底还是希望他母亲能好过一点。后来，他的母亲离世，他更是继续着她生前的愿望，让他入朝做官。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当然，先帝贤明，提拔楚慕良，也是因为他天赋异禀，显露出超乎常人的睿智与沉稳。不过，人才可以用，但是却没有必要让他成为史无前例的帝师，帝师这样的存在，对皇帝势必会形成威胁，先帝绝对不会想不到这些。

这就是最打动苏沉央的。

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帝师这样的官职，除了皇上以外，也没有人有过帝师这样滔天的权利。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左相都要对帝师俯首称臣，皇帝更是对帝师毕恭毕敬。

说到底，先帝是偏爱楚慕良胜过洛煜的。他虽然给了洛煜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却将一个随时会威胁到他的地位的楚慕良放在他身边。他明知楚慕良的能力不容小觑，明知他比洛煜更适合成为一代君王，依旧让他成为权势滔天的帝师。

先帝的意思自然是，如果楚慕良愿意当皇帝就当，不愿意当，一辈子当一个帝师也可以衣食无忧万人景仰。

可见楚慕良的母亲，在先帝心中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为此，她才知道楚慕良决心与她归隐山林时，是做了多么大的决定。因为他放弃的，不只是让他光宗耀祖的帝师之位，更是先帝对他称帝的期许。

苏沉央终于体会到楚慕良内心的复杂，她能想到的东西，他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他才会将先帝的遗愿看的如此重要。他和苏沉央都还好好地活着，哪怕分离这两年，也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和温存。然而逝者已经与世长辞，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他理应去尽力完成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的去吧，我会在京城等你。”她说到，看着他的脸，轻轻笑起来，俯身上前，在他唇间烙下一吻。

楚慕良眸色渐深，在苏沉央准备移开自己的双唇时，按住了她的后背，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都用尽全身心去亲吻，唇舌交汇，毫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爱。一想到以后可能要离别两年，他们更是难舍难分，恨不得生长在对方的身上。

半晌过后，他们才意犹未尽的分开。

“我理解你想报恩的心情，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她睁大眼睛，看着楚慕良，眼中尽是爱意，“因为我无条件相信你。”

她也知道，他值得她无条件相信。

楚慕良心中暖暖的，点了点头，“乖乖在京城内等我。”

“嗯。”她说着，“那你什么时候启程。”

“七日之后。”

楚慕良淡淡道，俊朗的脸上浮现一丝担心。苏沉央靠在他身上。

“一路小心。我知道，西北的事情很难处理，如今能去试试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我会早去早回的。”

“我知道。”

翌日清晨，楚慕良与苏沉央一起吃了早饭，再三追问她为何要准备红药，苏沉央只说自己现在身体好得很，红药的事，过几天会告诉他的。

他只好作罢，和单洺又出了门，为去西北做准备。他离开后，苏沉央坐在屋中发呆，片刻才想起了什么，走到桌案前坐下，拿出一张崭新的宣纸。亲自砚好墨，用毛笔蘸取些许墨汁。

看着空白的宣纸，她思虑了一会，随即落笔在纸上写到：

师傅，我是央儿。

自从您离开京城，去为我寻找蛊毒的药之后，已经许久不曾见面。央儿对师傅甚是怀念，不知师傅如今身在何处，孑然一身还是有人相伴，是否健康，可有三两烦心事想与央儿说起？央儿记得小时候，您最爱与我抱怨药王谷山下那些前来求医的人，将央儿当做倾诉心事的人，央儿至今还会怀念那些坐在青草河畔，看着莹虫飞舞，听您字句清朗的日子。

您总说，医者仁心，无论是德高望重的骚人墨客，还是坏事做尽的戴罪之人，您都会救治。但有的时候，天命难违。若是上天硬要你辞世，与其一身病痛的活着，不如早日给自己一个解脱。你说那些人，明知这病世间难得一两全，连您也无计可施，却还是要来烦您，要您做出违背天命的事，当真是不知满足。令你有些厌烦。

曾经，央儿也觉得您说的有道理。与其苟且的活着，倒不如一死了之。

许是央儿再不是药王谷中无忧无愁的小女孩，而是楚慕良的妻子，心境变了，所以有些事情，也就换了想法。现如今，央儿为了至亲的人，不得不说出令您厌烦的请求。

央儿腹中怀了孩子，已经两个月大。但如您所知，央儿身上蛊毒未消。没想到，这蛊毒顺着母体，被胎儿吸收。

怀了孩子之后，央儿看淡了那些仇恨。您也知道，央儿曾经为了那个男人，付出太多。他与人合谋，欺骗了央儿，央儿本想借着楚慕良的势头，去报复他们。但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楚慕良。他对央儿很好，好到央儿以为，世上再不会有另一个男人更适合她去爱。孩子也是他的，央儿深爱这个孩子，所以愿意为了孩子放下仇恨。

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央儿手足无措。胎儿尚小，甚至还未长成人形，那样的蛊毒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央儿明白。这毒蛊放在我这个常年习武的健康人身上都难以医治，放在尚未成型的胎儿身上，想要医治，更是难上加难。央儿也尝试过，一碗红药下肚，从此以后就再不用纠结。但央儿做不到。

这个孩子对央儿来说太过重要，是央儿的第二次生命。哪怕再难再苦，央儿也想让他活下来。

所以，央儿希望师傅看到这封信，能来一趟京城，为央儿诊断一番。央儿知道，师傅一向疼爱央儿，央儿从小到大的愿望，师傅也都从不拒绝，所以才厚着脸皮写下这封信。

这么多年，若是没有师傅，央儿早就一命呜呼了。师傅对央儿的恩情，央儿无以为报。若是有来生，央儿做牛做马，也会报师傅这一世的恩情。

望师傅见字如见人，速来。

沉央书。

她写下最后一个句号，看着宣纸上笔墨渲染开来。精致的汉隶字句工整，苍劲有力又不失大家风范。

不知师傅看到这封信时，会是什么表情。师傅一直在外云游，还不知道她已经嫁人，更不会知道她怀了孩子，想来他的心情应该和莫青慧一样吧。师傅就像是她的再生父母，是她这辈子最崇敬的人。

苏沉央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看向窗外。昨日寒风呼啸，今天的天色就有些阴沉了，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怕是又要变天了。京城上次这幅鬼天气，还是在一个月之前，当时的京城整日都灰蒙蒙的，像是被什么黑雾笼罩。

后来，就是除夕那天的大雪。苏沉央知道，又要下雪了。不免有些担心，楚慕良就快要启程，她当然希望天空日日都放晴，希望他一路顺风。

她将写好的信件折起来，装进信封中封存好，然后叫人送去药王谷。不知道师傅如今身在何处，只能送至那里了。

随即，她坐在桌案前又开始发呆。阿齐为她端来一晚安胎药，她喝下后，再次拿起毛笔。

又是一封信徐徐道来。但这次，是写给她临行的夫君。她答应他，等时机成熟，一定会将红药的秘密告诉他。为了不让他在临走前开犹豫不决，她准备让他在路上再拆开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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