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无疾而终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问心无愧。

冷风刮过，她出来时没有多加衣裳，衣衫单薄的站在寒夜中。萧弘兮凝视着她白净透亮的小脸和随风清扬的头发，夜色中的她，总是有种迷人的清冷美，他看到她依旧会忍不住动心，想到这里，心脏却狠狠地揪在一起。

他失神道，“我今天来，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相信你会做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因为我和辛月的事欺骗了你，你心中有恨，才装作无所谓，假意跟我走，趁机与楚慕良里应外合。”

他说着，面色激动了起来，上前几步，想要握住她的手，“若是如此，我理解你的心情，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年被辛月的背景模糊了双眼。咱们各退一步，我把你和楚慕良的事忘记，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去塞北，去江南，去西域，去陇东，去哪里都可以。”

看着他脸上仓惶的笑容，苏沉央后退一步，躲开他伸来的手。

萧弘兮的手没能抓住日思夜想的人儿，停在半空中。心中燃起的希望，一点一点的灰飞烟灭。

苏沉央静静地摇摇头，“若是还恨，我就不会将这个药方给你了。”她说到，声音掺杂在微弱的风雪声中，凄清而又安静，“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离开这里，重新寻觅新的生活。”

“你跟我一起寻觅新的生活不好吗。”他呆呆的说。

“我已经找到新的生活了，”她一句话，将他眼神中的希望再次浇灭，“我现在过得很好。”

如果还有恨，证明还有爱。可是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恨他了，曾经蚀骨的痛苦，午夜梦回间都在折磨她走上一条错误的路。重生时，她恨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做好了再次牺牲一切的准备。

可现在，她有了太多的牵挂。莫青慧、楚慕良和她的孩子。她要好好地活着，要为自己活下去，为他们活下去。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是为了让她参透这些道理的，不是为了让她将孽障从上辈子，再带到这辈子。

萧弘兮怎能不明白，他倒宁愿她恨他，希望她现在可以哭喊着拍打她，这样他还可以将她抱在怀中，为她擦去泪水。还有机会去挽回她的心。

可她不恨了，她执意要走，毫不挂念往日的情分。就证明她心里已经再没有他的半点位置。

他痴痴的摇着头，步步后退，目光涣散，“不可以，不可以……”

苏沉央站在卧房门前，看着他一直在后退，直到退出了连廊，站在庭院的风雪中。头发上，肩上，衣襟上，迅速落满雪花。静静的站在雪地里，盯着地上银白色的缱绻。

他还是那样的俊俏，这么多年容颜未改。可她此时此刻，却像是再看着一个陌生人。

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人，仪表堂堂、举止高雅的人，曾经倒在她话中嗷啕大哭，让她心疼不已，恨不得将他想要的一切都双手奉上的人。早在上辈子就不服存在。

萧弘兮似乎感觉不到冷，冰天雪地，他的心也跟着四周的夜一起降了温。而寒风似刀，狠狠的划在他心上。

为何这一世，他爱的人都要一个一个离他而去。他好像一直在失去，似乎是在追逐着想要的，可永远无疾而终。

猛然，他回忆起母亲去世那天的景象。他从不知道，失去原来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齐国被灭，他没有掉一滴泪。可母亲的死，却让他几近崩溃。曾经，他所梦寐以求的，也只是在西楚谋个一官半职，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树欲静而风不停，子欲养而亲不在。

如果当时，有一个大夫能摒除他的身份，为他的母亲医治，那么他母亲就不会那样凄凉痛苦的离开。从那以后，他明白了。像他这样的亡国之子，如果没有野心、没有手段，永远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母亲去世后，他和苏沉央将母亲葬在婺城郊外。他看着母亲的的坟堆，好像能看到无能的自己在坟前抱头痛哭。所以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去祭拜过。

难道这一次，上天依旧要他眼看着爱的人走远，而要他默默承受吗……

“不可以……不行，你得跟我走，你得跟我一起走！”他一回头，眼中突然染上了癫狂，疾步向苏沉央走来，狠狠拽住她的手腕就要拉着她走。

苏沉央蹙起眉，想要甩开他，却发现他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根本由不得她脱身，被他拉到连廊外后，冰冷的雪花落在她衣着单薄的身上，寒意刺骨。

她眸中一凛，一掌用力拍在他后背，“萧弘兮，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她本就是武艺极高之人，这一掌又是心中有怒，自然用了十成的力气。

萧弘兮身形一顿，面色苍白，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液。他一手抹过唇畔，突然笑起来，转过身，一双蛇一样的眸子冷冷的盯着苏沉央。

苏沉央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心中有片刻的失神，回过神时，他已经掐住了她的脖颈。

她面色拧在一起，难以呼吸，痛苦不堪。萧弘兮眼中尽是阴冷和癫狂，“苏沉央，你为了他，是不是做什么都可以。想让我放弃西楚，可以，你陪我睡一晚，我答应你，以后打进京城了，可以留他一命。”

说完，他凉薄的笑着，满脸的淫欲。苏沉央无比厌恶他这幅样子，曾经风度翩翩的他好像真的一去不复返。

她涨红着小脸，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休……想。”

萧弘兮嘴角一抖，面色更加的狰狞，快要失去理智的他手上继续用力、抬高，几乎要把她纤细的脖颈掐断。

突然，一道人影从萧弘兮身后跑来，步履匆匆。苏沉央眼中被水汽蒸腾的一片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松手！”那人跑来，一把拉开萧弘兮的手，踹在了他腹处。

萧弘兮掐着苏沉央脖颈的手一松，苏沉央身子落回地上，瘫软了下来。他急忙扶住她，“您怎么样？”

她剧烈的咳嗽着，转过头，这才看清来人竟是苏林。

“怎么是你……”

“这个一会儿再说。”苏林一脸严肃的看着前方再次冲来的萧弘兮，“他现在很难控制，我在这里拖住他，你撑得住吗，去叫你夫君。”

苏沉央点点头，抚着脖颈，一边深呼吸一边说，“好。”

“快去！”苏林接下萧弘兮一掌，冲她喊道。

苏沉央没有拖延，立刻转身向书房跑去。小腹传来淡淡的阵痛，浑身冰冷，大脑也因缺氧而让她昏昏欲睡，她咬住牙，死命的摇摇头。不可以，她的孩子决不能有事。

穿过连廊，苏沉央终于赶到了书房，急促的推开门，“阿良！”

楚慕良正和单洺谈论萧弘兮残党，听见动静立马看向门口，看到脸色苍白额角冒汗的她，他脸色瞬间凝固，急匆匆的站起身走来扶着她，一脸的紧张，“怎么了。”

“后院……萧弘兮……”说着，苏沉央感觉小腹的阵痛再也无法支撑她说下去，冰冻的四肢突然就没了力气，缓缓闭上眼，瘫倒下去。楚慕良眼疾手快，扶住她。

“单洺，你快去叫大夫！叫人来照顾夫人。”说着，他握着苏沉央冰凉的小手，将她放在火炉旁边的椅子上，眼中泛着浓浓的杀意。

单洺也是一脸紧张，点了点头，迅速跑出屋子叫人来。楚慕良担心苏沉央的状况，一时没有走开。

他将身上的披肩脱下来，包裹住苏沉央冻得冰凉的身体，重重的吻在她额头上，嘴中念叨着，千万不要有事。看到她脖颈处的手印，明显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他握着木椅的手用力，手背泛白。

萧弘兮，她已经决定放你一命，既然你偏偏寻死，别怪我手下无情。

等到阿齐急忙跑来后，将苏沉央交给她，他才拿上书房放着的长剑大步走出了书房。

后院卧房前，巡逻的士兵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围在两人周身试图擒拿萧弘兮。苏林还在与萧弘兮僵持。他的武功本是在萧弘兮之上，但奈何萧弘兮此刻杀红了眼，宁可硬生生受下他一掌，也要将拳头打在他身上。苏林此刻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却无法将他制服。

楚慕良赶来后，如墨的眸子中尽是杀伐之意，披散的长发配上素色的锦衣，一柄猩红色长剑握在手中，身形利落的加入战局，一剑便让萧弘兮的左臂见了血。

殷红的鲜血洒在纯净的雪地上，显得那样的夺目。

萧弘兮后退几步，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恶狠狠的看向满脸怒意的楚慕良，“你以为自己赢了？我告诉你，还没完，”他又看向旁边面色阴沉的苏林，摇着头说到，“这一切都还没完。总有一天，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江山不会是你的，女人也不会是你的！”

他说到，死死地盯着楚慕良的眼睛。片刻后，咬着牙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敏捷的翻身出了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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