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下不为例

这么小的婴儿，还不能断定他是否感染上了瘟疫，可却和这么多感染了瘟疫的人住在城外。想必他本是应该在城内的，可妇人不放心，便一直将他带在自己的身边，寸步不离。

　　妇人说的没错，她已经被诊断感染了瘟疫，若是孩子吃了太多她的奶水一定也会有很大被感染上的几率。

　　可这么小的婴儿又不能喝粥又不能吃馒头，总不能就这样饿着。

　　想到这里，苏沉央只觉得头疼的很。

　　突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松开眉间眼神坚定地从自己靴子中拔出匕首，二话不说便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个口子。

　　血，从她的伤口中潺潺流出。

　　为了辛月她已经做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现下自己倒是觉得习以为常了，甚至都感觉不到太疼痛。

　　她眼神坚定地将手腕放在了婴儿的嘴边，婴儿仿佛感受到了有吃食了一般，便止住了啼哭声，吸允了起来……

　　“大姐，我没有被感染瘟疫，所以说我的血现下还算是干净。孩子生病了，还没有吃食，便先让他喝点我的血吧。至少能让他觉得舒服不少。”

　　苏沉央说着，眼睛看向那婴儿，嘴角带着一抹淡淡地微笑，柔情肆意。

　　那妇人看着苏沉央此举，一时半会儿竟是惊讶的忘记了说话。

　　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堂西楚大将军苏沉央，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自愿割伤自己，只为让她的孩子有一口吃的。

　　想着，眼泪便顺着那妇人的眼眶滑落下来。

　　“苏将军，谢谢您，谢谢您。”

　　她的声音颤抖着，看似十分粗糙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苏沉央的肩膀，激动的难以言喻。

　　而苏沉央却只是侧过头去看着妇人那张憔悴的脸庞，笑着摇了摇头：“比起我这伤口，孩子的性命更加重要。”

　　她说完，又看向那婴儿。只见他吃的香甜，脸色也逐渐缓和了很多。

　　突然有一种思绪冲上了苏沉央的心头。

　　记得前世，她也有一个孩子。可是……他却没能降临到这个人世。若是自己身为母亲，她也一定会同这个妇人一样着急，一样担心。

　　想着，嘴角的笑容却是更加温柔了。

　　楚慕良和单洺站在不远处就看着这一幕，两个人的心仿佛被什么所融化了一般。

　　单洺咬了咬下唇，侧过头去看向楚慕良：“大人，苏将军她……”

　　他说着，欲言又止。

　　而楚慕良则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并不接话，嘴角噙着一抹温和地笑意。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所触动了一下，感觉变得柔软了许多。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治疗瘟疫的汤药已经熬好。将士们皆是戴着面纱，一碗一碗地倒给百姓们。

　　药虽苦，可却没有一个人是皱着眉头喝下去的。

　　苏沉央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十分舒服，那是一种用言语所形容不出来感受。她征战沙场许多次，打了太多的胜仗，却没有一次觉得心灵如此被触动过，也没有一次发自内心的这么开心过。

　　她算不上救了这些百姓的人，可却也觉得自己又立下了一份功劳。等待回到帝都，她一定要先去药王谷看望师父。

　　师父对百姓们的恩德，对她的恩德，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苏沉央的手腕还在微微渗着血，可自己看着如此场景却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手腕上伤口的事情。

　　“苏将军，您快去城内的大夫为您包扎一下吧，您的伤口这样会感染的。”

　　那妇人抱着婴儿站起身来，担忧地看着苏沉央。

　　她看的出，妇人是真的很担心她。可无奈她却不会说什么太多的客套话。只能有些笨拙地关心着她。

　　苏沉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复又抬起头对着妇人笑了笑：“大姐，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再看妇人怀中的婴儿，此刻已经入睡，样子很是可爱。

　　楚慕良走到苏沉央的身边，面色十分平静地将自己的面纱摘下，十分细心地将面纱折到一起。然后抬起苏沉央的手，十分轻柔地将那面纱紧紧地系在了苏沉央的手腕上……

　　“还是叫大夫去好好包扎一下。”

　　说完，也不等苏沉央回应，便是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城内。

　　各个营帐中将士们都在忙前忙后。

　　现下的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子中药的问道。

　　苏沉央向来讨厌喝药，讨厌药的苦味。可现下闻来，却是觉得这个味道格外的好闻。

　　“还劳烦萧城主为苏将军找一个大夫好好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

　　楚慕良直接带着苏沉央进入了萧弘兮的营帐当中，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萧弘兮的身边说道。

　　萧弘兮听闻后，皱起眉头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苏沉央被纱巾系着的手腕，只是鲜血已经渗出白沙，倒是将那白沙染的鲜红，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头来，没有说话，可却是一脸埋怨她的模样盯着她看。

　　“来人，去请大夫来。”

　　他的声音冷冽，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未向后去看将士，而是始终盯着苏沉央。

楚慕良盯着萧弘兮看，面色已经比方才变得冷了许多。

三个人就如此这样你看我，我看他，苏沉央只觉得有些尴尬。

　　她萧弘兮看的有些吃不消，于是轻咳了两声，笑着说道：“城主大人与帝师大人不必如此担忧，这点小伤口不碍事的。”

　　只见楚慕良侧过身子来，一脸郑重其事地看着苏沉央：“夫人说不碍事，可为夫却是担忧的很。夫人救人之心为夫可以理解，但却不理解夫人为何舍己救人，而不是去想其他方法。”

　　他说着，声音中带了一丝责怪之意。

　　苏沉央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去，小声嘟囔着：“我这不也是着急嘛，所以才出此下策，下次肯定不会了。”

　　话语间带着一抹娇嗔的味道，听进萧弘兮的耳朵中却是感觉那么的刺耳。

　　楚慕良眯了眯眼：“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便拉着苏沉央坐在了一旁。

　　“现下治疗瘟疫的药方已经研制出，本座此次前来也算是功德圆满。不知日后的事情萧城主能否处理妥当？若是可以，本座明日便与央儿回京了。”

　　他微微抬着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萧弘兮。话语中虽说在问征求萧弘兮的意见，可听起来却是十分强硬。苏沉央倒是觉得这更像是楚慕良给他的一个通知而已。

　　萧弘兮侧过头看了看苏沉央，只见她低着头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依他的心思来说，自然是不愿意苏沉央这么早就回去的。可是无奈楚慕良一直在这里，他和苏沉央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只觉得更加扫兴。

　　而且楚慕良是谁？他哪里有理由去拒绝楚慕良呢？

　　想着，心中虽然是不甘，可嘴上却还是温柔地说：“帝师大人且放心，这里我会一切处理妥当。帝师大人与苏将军，可随时启城回京。”

　　楚慕良听闻这一番话，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本座回去也好给圣上复命。”

　　苏沉央每每跟他们两个人同时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感觉十分尴尬。甚至感觉这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

　　可他们俩却是始终平心静气的说话，并未有过正面冲突。

　　苏沉央从帷帐里走出来，视线探了探四周的人群，随即悠闲的扭扭腰动动脖子，不着痕迹走到单洺旁边。

“将军早上好。”

“好好好，”她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楚慕良，“帝师还在灾民区吗？”

“回将军，帝师正在仰月楼内和城主谈话。”

仰月楼？那是萧弘兮的府邸，他一大早找萧弘兮所为何事？

“什么时候启程？”

“马车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那我去叫帝师。”

她匆匆落下一句话，马不停蹄的赶往仰月楼。行至仰月楼门口，楚慕良恰巧走出来，身后几步之遥便是一脸铁青的萧弘兮。

她向萧弘兮极尽礼数，颔首道别，看向楚慕良时，小手突然被一股温暖包围。

“天凉，上马车吧。”楚慕良一双明眸柔情万丈，牵起苏沉央的手。

她垂下眉毛，掩饰住眼中荡漾的情愫，“好。”

萧弘兮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大概是目光太过灼热，苏沉央看向他时，他的眼底仿若一汪寒潭，在初冬时分，让她背脊染上丝丝凉意。

“萧城主，本座这就要带着夫人回京了，希望你恪尽职守，为圣上治理好婺城。”

“一定。”萧弘兮语态恭敬的拱了拱手，但笑容却难以入心。

被楚慕良牵着，走到马车前，她回头一瞥，萧弘兮还站在原地。

“夫人在找什么。”

“没什么。”她冲楚慕良会心一笑，毫不留恋的转过身上了轿。

萧弘兮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临走时的那一眼更让他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当真是一对般配的璧人啊，他自嘲的笑道。

马车内，苏沉央放下窗边明黄色绸缎的帘子。楚慕良闭着双眼假寐，她犹犹豫豫开口道：“方才我看萧弘兮面色很难看，你们说了什么？”

他抿着双唇不说话，直到苏沉央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不悦后，他才开口，语气平淡如三月的湖面：“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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