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谈判

　　鸟鸣虫叫，几只小鸟在高大的梧桐树间飞来飞去互相嬉戏。本来炽热阳光经过梧桐叶的安抚，变得柔和起来，投射在地上形成了点点亮斑。于府一条笔直的长廊上，两个年轻公子并肩而行，一个衣着整齐华丽，而另一个身上的衣服已破洞百出，肮脏不堪。

　　“二哥，你先和我去换件衣服吧！我爹他很喜欢用外表来判定一个人的！”苏思远一身破烂的衣服于旭早想叫他换下来了，这倒不是于旭对苏思远的嫌弃，只不过于旭觉得穿这么脏破的衣服会不舒服罢了。以前不敢说出来是怕苏思远误会，恰好今天有机会，于旭就接着自己父亲的名头提了出来。

　　“呵呵，三弟这就不了，伯父闯南走北多年，我相信他是知道何为有用，何为无用的。”然而苏思远却不以为然，他最讨厌的就是作秀，破在他眼里算不了什么，他反而要借身上的这破衣服来证明自己。

　　“嗨，二哥你在什么情况下都那么自信，不信我也罢！等会你就知道了。”　听完苏思远的话于旭又是一阵感慨。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苏思远身上都投射出一股强大的自信，而这无时无刻不陪伴苏思远的自信在于旭所见之人中竟是独一无二的，每每都让于旭一阵惊讶。

　　于旭话刚说完，苏思远就用他的招牌微笑看向一侧的于旭，好像是对于旭的关心表示感谢。然而当他看到于旭那似痛苦又像忧愁的眼神时，苏思远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逝了。联想到刚才于旭的话，苏思远也对于旭苦愁的原因猜出了十之**，开口问道：“三弟，怎么了？和伯父吵起来了？”

　　于旭大脑里正在做激烈的斗争，他正在数落这些年来他父亲对他苛刻的要求，他很不想恨自己的父亲，可是自己却又无法控制，所以就有了刚才苏思远看到于旭痛苦而忧愁的表情。心里虽然如此想，然而于旭口头却这样对苏思远说到：“额……哈哈，你看我这是像是刚吵过架的人吗？”配上他那很僵硬的笑容，让人看着不禁一阵心痛。

　　“为了我吧！”苏思远没有回答于旭的问题，而是轻声地问道。

　　“没有没有，二哥别想多了”

　　“你啊！怎么可能骗得了我。怎么了？说出来心里或许会舒服点。”像一个兄长在教训弟弟一样，苏思远用最柔和的语气对于旭说到。前世他只有父母两个亲人，没有兄弟姐妹，童年也就显得十分单调，也就养成了苏思远十分内向的性格。前世死党王明的出现却打破了苏思远世界的平衡，王明就像苏思远生活中的染料一样，让苏思远生活变得丰富多彩的同时也慢慢打开他封闭的心结。看着眼前的于旭，苏思远就又想起了王明，想起了那份弥足珍贵的兄弟之情。

　　“二哥你不知道，我爹他就是一个老古董，顽固不化！他总是喜欢用自己最片面的观点去摆布他人，从不顾及他人怎么想！好像他什么都是对的！”苏思远的话就像一根导线，点燃了于旭胸中越积越大、迟早也要爆发的怒火。他的咆哮声让空气静止，把树上的鸟儿惊飞而去。

　　“三弟，你和伯父之间或许有所误会，如果你能坐下来冷静地和他说出你的想法，我相信他会理解你的。亲情有时候不仅仅只需要血缘，还需要沟通，需要感情的交流。”于旭的怒火苏思远又怎么不明白，此时的于旭就像一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希望自由，希望无拘无束，对于父母的约束和安排也就很不满，但于旭却又是个典型，大多青春叛逆期的人不会恨自己的父母，顶多不听话罢了，苏思远曾经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然而他可以做的也仅仅是开导于旭罢了，亲情上的代沟需要亲情的沟通来抚平。

　　“可是二哥你不知道，他根本不给我说的机会，什么都是他说了算，我总是只能任他摆布！从小到大，我穿什么！吃什么！叫什么朋友他都要管！二哥啊！我也是一个正常人啊！我也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于旭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了，积压了十几年的苦楚一泄而出，通红的双眼里隐藏着深深地恨意。

　　“三弟，你误会伯父了，父爱无言。你是幸福的，起码你还有父亲、母亲关心你……”苏思远转过身来双手压着于旭的双肩，一字一句的说到。说到最后，苏思远又转身面向一边，抬头仰望着天，眼眶里竟然泛起了泪水，他想家了，他想他父母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想念。天隔一方，那边世界的他已经死了，老年丧子，他不知道他父母知道他死了会有什么怎么样，他不敢想。

　　“二哥……”

　　“走吧！别让伯父等久了，我这做晚辈的就失礼了。”眼眶里的泪水挥干了，然而心里的泪却依然在流。

　　“爸妈，远儿想你们了，远儿不孝，不能给你们伺候你们二老，给你们养老送衷了，还请你们自己要多照顾好自己……”苏思远在心里默念着，想把心里的话传向了另一个世界。

　　无论相隔多远，时间和空间都无法阻止对亲人的思念。　阁楼层叠，于府虽说比不上王侯之府华丽，但却多出了个大字，或许这也就是主人的一种自我安慰吧。

　　“二哥，这就是我父亲的书房了，我就不进去了，你一个人进去吧！我进去只会给你添麻烦。二哥，我也只能帮到这了，等会就靠你了！”　于旭在一座不高也不大的房门停了下来，只见他微抬起头，轻疏了口气叹道。说完对苏思远笑了笑，转身就离去，给苏思远留下了一个尽是无奈的身影，在太阳直射下是如此的凄凉，歪歪斜斜，像是一具早已失去元气的干尸。

　　看着于旭离去的身影，苏思远也看到了于旭最脆弱最真实的一面。解铃还需系铃人，亲情的误解始终还是要通过亲情的沟通去化解。站在书房门口，加上于旭的影响，苏思远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门是那么难推，他要的东西不仅仅是借那么简单，是关系到于府最高级的机密，生死机密。但是为了洛阳千千万万的百姓，苏思远别无选择。

　　“小侄拜见伯父”书房不大也就不深，苏思远推门一进去向右一转就看到了一个方方正正，造型古雅的书房，在通明的灯光照耀下，木制的地板和书柜发出闪闪白光。右手侧的书柜上若隐若现的看见一本书侧面印着《史记》二字，而左手侧的书架最顶端放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侧面赫然写有《大唐律法》。而正前方则站着锦绸儒袍的男子，他面对着墙壁，看不出他的面容，只是凭借他头上半黑半白的头发估摸他有四十大几。只见他双手背后，面朝着墙壁，墙壁上似乎是挂有四副画，最左边那副画上雪花在静静的翩飞，几簇梅花在雪海里傲立，仔细观察铺在地上厚厚的雪，一个含苞待放的梅花竟能破雪而出，一个看似柔弱的身姿竟能如此顽强。往右，一副盛开的菊花图雀跃于眼前，精致细小的花瓣画得惟妙惟肖，就连叶子上的脉痕也清晰而见，可见画家画技之高深。再往右第三副大部分都那男子的身体挡住了，只能从画边缘的几张青色的叶子可以判断此画画的乃青竹。最右边的那副让人一看不禁有些心旷神怡，只见画中一条清澈的溪水穿梭在鹅卵石上，九曲一直，尽管流得很是湍急，然而溪水却挣脱不出错乱的鹅卵石的摆布。鹅卵石覆盖了整个大地，没有了生机，然而一颗植物的茎令人惊讶的从狭窄的石缝中穿长而出，由底部往上一看，三萼三瓣，上直下伸，此乃一株兰花，粉红色花瓣昭示春天的到来。　一阵风从门口轻吹而入，书房内的灯光也跟随晃动了几下，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面对墙壁背手在后的男子突然问道：“苏思远？”

　　“正是小侄”男子显得有些高傲，然而苏思远却也不在意，抱拳应答道。

　　“有什么事就说吧！”男子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只见他背着在后的手已经落在大腿两侧了。看到男子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傲人之态，苏思远眉梢不禁锁了起来，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怒火，但是又马上被他给压下去了，语气还是很恭敬。

　　“小侄今日前来确实有事想麻烦伯父，还请伯父答应。”

　　“先说”于贤对苏思远没什么好感，一点面子也不给苏思远，直接了当地打断道。

　　“如今中原大旱，百姓民不聊生……”

　　“直接说你今天来的目的”还是一样冷冰冰的语气，又再次打断了苏思远的话。苏思远不禁一阵郁闷：这古人特别奇怪，似乎很不懂人情世故。但是苏思远转眼一想，这古人生活在严酷封建等级制度下，又怎么会像现代社会一样“人人平等”呢！加上苏思远最低下的乞丐身份，于贤自然无需给苏思远什么面子。想想心中的郁闷也就释然了，只见苏思远稍微沉默了会，开口对于贤说道：“小侄想借伯父家铁窖一用！”当苏思远说完的时候，明显看到于贤挺直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似乎被苏思远的话给惊住了，只见他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双凌厉的眼睛紧盯着苏思远，双唇还在微微颤抖，下巴的胡须也随之摆动。于贤现在就像被电击短路了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思远。于家有铁窖不管一两年的时间，建在极其隐秘的深山里，就连他的亲弟弟于胜都不知道，然而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乞丐却直到他们于家最为重要的机密，这怎么不让于贤惊讶。于贤想找出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然而他越想越觉得可怕，似乎是这个，又像是那个，仿佛整个于家都是透风的墙。尽管心里正在经历着惊涛骇浪，可是于贤表面却依然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他已经转过身来了，半眯着眼睛说道：“哦？我于家世代为商，又怎么会有铁窖呢？”边说边向旁边的椅子走去。

　　“于家世代经营药材没错，然而这只是伯父之前的于家，而如今于家已经基本掌控了整个中原地区的药材业。在药材经营上于家以无拓展空间，加上伯父是于家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伯父自然不会满足于现有的成绩，于家自然而然要发展其他业务。铁器因为被禁，所以稀少，所以……”苏思远一口气的说完，然后又静静地站在远处，等着于贤的回答。苏思远在赌！他在赌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今天早上他无意中从刘备口中得知于家有个大铁矿，苏思远就猜测于家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发大财的机会，也就是于家定然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开铁窖，这就是他的赌注，无论输赢，他就已经卷进了于家乃至更大的一个集团中。

　　“哼！一派胡言！我于家世代为商，虽不敢言大利于国大利民，却也无愧于国无愧于民！”苏思远话刚说完就见于贤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尽管他信誓旦旦，然而怒红的表情却出卖了他。此时于贤就仿佛在经历一个噩梦一样，苏思远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让他最为重要的秘密变得毫无遮掩。当他再次看向一开始就蔑视的苏思远时，苏思远就像一个魔鬼一样，让他对苏思远的那份蔑视变成了恐惧。

　　于贤的表现早在苏思远的意料之中，毕竟苏思远触及了于家最核心的机密，无论任何人都难以克制住自己。望了于贤一眼，苏思远又说道：“伯父误会了，小侄只想借于家铁窖做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于贤平静了心情说道。似乎有点妥协了，脸上绷紧的肌肉也松了下来。

　　“一根大铁棒！”看到于贤的转变，苏思远喜出望外，脱口道。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事，于贤就像一只变色龙一样，脸上又是一阵紧缩，接着听见他坚决地说道：“没有！老夫说了于家是正经商人！绝无你说的什么铁窖之说！你休要胡言，否则老夫让你进得了于家就出不去！”

　　“伯父，小侄要做一根铁棒绝不是为了自己，这根铁棒关系到千千万万洛阳百姓的生死！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涂！还请伯父答应！”苏思远也怒了，对着于贤就怒吼道，完全忘记了自己有求于人。

　　“没有！来人！送客！”

　　“于家铁窖在城南龙门山南麓！”

　　空气在苏思远说完之后又陷入了凝固的状态，于贤像泄了气的球一样瘫坐椅子上，无助地看着苏思远，两眼无光，仿佛天塌了下来一样。于家铁窖不仅仅是于家的支柱，于家这几年来的扩张全靠铁窖的收入，但也是悬在于家全族人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都会夺去于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于贤对铁窖下了很多心思，就连铁窖里的工人都被迫和于贤签署了保密协议，那就是铁窖工人永生不离铁窖。然而这个在于贤心里不为世人所知的机密，苏思远却了如指掌，于贤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一边拍手一边向苏思远走来。“啪啪！”

　　“果然厉害，怪不得把我家旭儿玩弄于股掌之中，枉费我那傻儿子还二哥二哥的叫你呢！”听完于贤的话，苏思远心里百感交集，他很不想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然而他别无选择，于贤的话也宣告着他彻底得罪于贤了，他真的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于旭。

　　于贤来到了苏思远眼前，显得又些漫不经心。“说吧，你想要什么！”

　　“伯父，小侄真的只想借用贵铁窖半天，在这半天内，铁窖里所有人都要听我指挥！”未来无法预测，苏思远只能尽量做好现在可以做的事。

　　听道苏思远的要求，于贤没有了推脱的理由，犹豫了会然后轻声说道：“这……好吧！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两个条件！”说完又紧盯着苏思远。

　　“除了和贵公子绝交，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哼！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于贤还是坚定苏思远接近于旭另有目的，加上刚才苏思远对他的要挟，于贤更加坚定要苏思远远离于旭。

　　“伯父，小侄说一句话，小侄从没有利用贵公子过，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苏思远和于贤对视着，言语坚定的说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加上于旭对他无比真诚和信任，苏思远对于维护与于旭的友谊也非常坚定。

　　“好，但是你要答应我，我于家铁窖之事绝不能外传！”或许是苏思远的坚定打动了于贤，又或许是于贤知道这样也阻止不了于旭，竟然像苏思远妥协了，不禁让苏思远一阵意外，楞了会，苏思远躬腰抱拳说道：“伯父放心，这次对于家百利而无一害”

　　青山白云掩赤诚，黄土黑泥藏富贵。龙门山方圆百余里，连绵不绝的山峰此起彼伏。中午已过，天气又无比闷热起来，此时苏思远正坐在一辆马车上，而他对面正是于旭之父于贤，此时的于贤正在闭目养神，并没有理会苏思远。就这样，马车穿梭在龙门群山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苏思远只觉得马车停了下来，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老爷，到了。当苏思远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内就只剩他一人了。他心里一惊：于贤这个老头不会要杀人灭口吧！边向边掀来车帘向外望去，心里顿时送了口气。只见于贤在马车下，正和一个驼背的人在交谈。

　　“这就是我于家铁窖了，这是铁窖管事老于头！”苏思远一下马车，于贤就对苏思远说道。顺着于贤方向看去，一座高大的山屹立于眼前，山前有一个一人见宽的山洞。

　　“见过苏公子！”那驼背老人像苏思远问候道，虽然他很疑惑于贤为什么会把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来于家最机密的地方，但是作为下人，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他是明白的。老于头从于贤父亲那时就已经是于家管家了，可以说是于贤最信任的人，要不然于贤也不会把铁窖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管理。

　　“老于头，从现在到，我于家铁窖所有人都要听这位苏公子的安排！记住只有半天，过了时辰他就不得再留在铁窖内！”于贤说完头也不会就向马车走去了……

　　“这……是！”

大唐乞丐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