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覆灭

　　一线天险一命牵，万骨枯寒壮志酬。

　　一线天，注定会是万骨枯寒的地方。

　　“将军，大火已经烧起来了，乱军全部被堵在峡谷里面！”就算张彪不来禀报，通天的红光就已经告诉了所有人，张巡大火封路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张彪的脸上浮现了难见的兴奋。

　　“嗯，他们过来没有？”张巡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看了看升起的浓烟，看着大火映照得通红通红的张彪，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过来了，不过他们很谨慎！”张彪心里一紧，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哦？给他们加几把火！叫上面的兄弟把火把点燃，给我往人群里扔！”张巡露出了个诡异的表情，两眼动了动，狠意十足的对张彪吩咐着。

　　“这……会不会烧死人啊？”张彪显然一愣，一脸吃惊之样，张巡这回的命令与之前少杀人的吩咐有所冲突，他不得不有些迟疑的确认到。

　　“烧死！哼！我那五十兄弟死了怎么没人说！必须让他们付出些代价！”张巡脸上的狠意更深，之前他确实说少增杀戮，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知道孙程全军覆没的消息，这回他既然知道了，就必须让徐虎付出代价，这是对他手下死去的还有活着的兄弟负责。

　　“是，属下马上去办！”张彪不敢再言，应声道，刚转身欲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道：“那将军，如果那些放下武器走出来了呢？”

　　“杀了！”屈普咬着牙，接下了张彪的话，这是他还有几乎所有人的想法，有句话叫：血债血还！

　　“嗨，还是按照原计划，降而不杀！”张巡始终是书生出身，心中的仁慈还是没让他对困在峡谷里的乱军痛下杀手。

　　“啊！啊！”一线天内，各种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两百多人都聚集在那堵不算高但是也不算矮的石墙边，你推我拉，好不混乱，偶尔掉下来的火把就是一个炸弹，顿时把四周的人炸得四散，偶有被火把烧到的人不停的在地上打滚，撕心裂肺的痛声让人胆颤心寒。

　　“大哥，小心！”突然，徐鹿从马上猛扑向同是在马上的徐虎，两人嘭的一声齐齐落在地上，就在徐虎被扑下马的一瞬间，他的那匹马发出一声长长的撕叫，然后马背上就冒起了火光，一股臭焦味就开始弥漫开来，而那马则猛得奔了起来。

　　“叉死它！叉死它！”徐鹿猛翻了起来，指着那匹全身是火的马大呼道。就在徐鹿叫的同时，聚在石墙边的人才意识到那匹马正向他们冲过来，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

　　“快！长枪兵！”徐鹿又是一声撕叫！这会那些楞着的士兵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十几个长枪兵嗖嗖平举起手中的长枪，锈迹斑斑的枪头齐齐指向那匹失疯的马。“嘶嘶～～”“哒哒～～”马叫声与马蹄声交错冲刺着所有人。近了！近了，随着一股浓烈焦臭味的临近，所有都不禁地屏住了呼吸，与此同时，双眼瞪直的看着死神的到来。而这两百多士兵当中就有十余个手持长枪的士兵站在队伍的前面，手中的长枪斜指向前方，不过竟然抖动不止，咋一看，原来这些士兵个个全身皆在颤抖。突然，一团火光遮住了这些士兵的眼睛，他们不禁的闭上双眼，手中的长枪捏的更紧了，竟不再抖动！

　　“嘶嘶～”一声撕叫再次把众人震撼了，十余跟长枪死死的插在了那匹马上，随之轰的一声，地上升起了一团浓烟，同时伴有一股浓臭的焦肉味。

　　“呼，这天煞的贼兵，这是真要烧死我们”倒在地上的徐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座骑正在跳死亡之舞，他还停留在先前的惊悚之中，直骂府兵。

　　“大哥，咱们得快点走！”烈马的冲撞并没有给自己的队伍带来什么损失，徐鹿提着的心放下了许多，转眼看着自己还半躺在地上的大哥，伸手拉了起来，急忙道。说完对前面堵在一起的士兵大喊道:“兄弟们快点！走出这里咱们就安全了！”

　　“妈的！这里怎么还有层墙啊！”这会极个别士兵才挤到前面，不过让他们楞眼的是他们前面并不是路，而是一堵坚固的石墙。

　　“虎爷！鹿爷！不好了，不好了！前面被一股墙堵住了！”徐鹿之前并没有看到前面的情况，也就不知道张巡用一堵石墙封住了他们的去路，士兵一禀报，徐鹿顿时失措起来。“墙？这里怎么会有墙！”

　　“啊？过不去吗？”徐虎也是一慌。

　　“回虎爷，墙就在前面，您过去看看！”那士兵一说完，徐鹿徐虎二人就快步来到了队伍最前面，果然一堵不规则的岩石砌成的墙生生把徐虎的去路给封住了，只见那岩石块块重达百斤，而且衔接口处都被胶泥封死了，加上如此不利的环境，这堵墙对于徐虎军来说就是坚不可摧。

　　“妈的，他们还真想烧死我们！咦？他们在干嘛？”徐虎猛踢了那墙体一脚，生生被震开了，幸好后面有很多士兵及时扶住了他，要不然他非摔个四脚朝天不可，不过他还不忘占嘴上的便宜。突然，徐虎半躺着的身体好像发现了什么，瞳孔一缩，急问道。

　　“爷，那里有个门！”徐虎话音刚落，就有士兵接答了。

　　“有门？那还不赶紧走啊！非要等到被烤成焦才走啊！”徐虎反问一句，然后也不理会众人，边说边向那边走去。

　　“啊哟！爷，那门走不了，那贼兵都拿着箭在外面等着呢！好几个兄弟刚刚刚出门就被活活射死了！”看着徐虎的身影，那士兵急忙劝阻道，不过他哪拦得住心急的徐虎，一眨眼，徐虎就来到张巡特地给他们准备的缺口处。

　　“妈的！有门你们怎么不走啊！”徐虎看到自己手里的兵个个像瘟鸡样蜷缩在洞口两旁，眼里又直盯着那洞口，直以为他们被一线天的恐怖给吓到了，心中不禁升起不满，扫了他们一眼，徐虎就迈步向那洞口走去。

　　“爷！不可！那是敌人的圈套！”这话说出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此时徐虎正傻了似的站在那洞口正中间，而他前面正有不下十支箭射过来。

　　“大哥！小心！”徐鹿一声惊喊把徐虎吓回了神，他眼里的恐惧说明了他知道此刻自己在劫难逃。“大哥！”徐虎耳边再次传来一声惊呼，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的呼呼声！“啊！”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徐鹿猛扑倒了徐虎，而那些个箭羽早已迫在眉睫，那还给徐鹿扑救徐虎的时间，嗖嗖一声，几根箭从徐虎头顶飞过。

　　“呼！”徐虎一临两次生死，额头上的汗珠早已染湿了头巾，就连他的胸部衣服都已经贴着身体了。

　　“大哥，你没事吧？”徐鹿还压着徐虎，说话声显得有些虚脱了。

　　“啊！老二没事没事！你又救了大哥啊！”徐虎这才意识到趴在自己身上的徐鹿，徐鹿两次舍命救他，徐虎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咦？老二，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徐虎突然觉得自己后背发凉，手往里一摸，手上带出了很多血液，急忙转过头一看，徐鹿前衣正在不停地往下滴血。

　　“虎爷虎爷！鹿爷中箭了！”

　　“啊！快！快把鹿爷扶起来！”都说到这份上了，徐虎哪还不懂徐鹿是为他挡箭而受伤的，赶忙大叫到。

　　就在这时，洞口外传来了一声叫喊:　“里面的人听着，我家将军说了，凡是拿武器过此门者，杀无赦！凡是过门不降者，杀无赦！凡是不过门者杀无赦！”

　　张巡此时就在洞外，下达射杀令就是他下的，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彻底击垮敌人的反抗之心！

　　“张彪，再给他们加把火，记住给我全往人群里扔！”

　　“是！”

　　浓烟滚滚，大火盖天，徐鹿的背上依然插着三支箭，这里没有任何药品，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下，虽然血已经止住了，可徐鹿却无比虚弱了，趴在众人衣服接成的担子上，无力的看着慌乱的人群在躲避四落的火把。

　　“虎爷，鹿爷咱们该怎么办啊？这火都快烧过来了！”徐鹿身边一个镖师突然问了起来，从他游离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对死亡的恐惧。

　　“兄弟们怎么样了？”徐鹿只是弱弱的问了句。

　　“这……”那镖师算是徐鹿的心腹，面对徐鹿的话，他显得有些迟疑起来。

　　“说！”徐鹿煞白的脸顿时升起了一阵血丝。

　　“他们都想投降！”

　　“那你呢？”徐鹿双眼突然一闭，接着又猛的睁开，盯着那镖师游离的眼睛质问到。

　　“我……”其实他后面的话是我也想投降！可是徐虎却没有给他机会，就在一瞬间，他早已人头落地。“给我听着，我徐虎手下无孬种！谁敢放下武器走出那个门，这就是他的一场！我说，不管他是谁！”

　　“我们不干了！我们不干了！”徐虎的杀戮并没有起到威慑作用，反而激起了这群无知百姓的求生欲望。或许之前的胜利让他们感觉到了生存的容易，然而此时的死亡却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恐惧，他们只是一群走投无路的老百姓，那里经过如此场面，徐虎的这一激，让他们对生更加渴望！仿佛说好了一般，所有人，除了那些龙虎镖行的镖师之外，都扔下了手中的武器，一个个向那墙的缺口走去。

　　“反了！反了！”这种场面是徐虎没有想到的，尽管他气得肺都快爆了，可他也束手无策，因为他知道军营里军心是最重要的！

　　“大哥！随他们去吧！”徐鹿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徐虎也转了过头。突然，徐虎只觉得眼眶一热，今日的种种皆是他不听劝阻的结果，三弟徐豹生死不明，二弟徐鹿身负重伤，而他自己包括他二弟和手下的镖师都将葬身于此。

　　“去吧！”徐虎无力的挥了挥手，这也就意味着那是士兵可以投降了，只是意味那是士兵而已。就这样，两百多百姓组成的叛军一个个扔下里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鱼龙贯而的向洞外走去，而张巡也实现了他的承诺。

　　但是大火旁却有一群人依然屹立不动，龙虎镖行剩余的二十六个镖师依然昂首挺胸的护在徐鹿徐虎两兄弟身旁。

　　“你们也去吧！”这份忠心徐鹿焉有不明白之理，他这一说也表明了他不愿投降的意思。

　　“虎爷，鹿爷！我等本来都是一群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是你们救济了我们，是你们让我们活到现在，我们一身武艺皆是虎爷所传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日就是我们报恩的时候了！”二十六勇士，五十二支膝盖，为了恩而落地。

　　“滚！你们都给我出去！”男儿泪亦湿巾，徐虎发疯似的驱赶他手里这群要和他视死如归的手下。

　　“虎爷，对不起了！”突然，徐虎只觉得眼前一黑，后颈像是被重重砸了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们干嘛！”徐鹿被手下镖师的举动吓了跳，差点跳起来救他大哥。

　　“鹿爷，您别急！兄弟们不会伤害您和虎爷的！”一个镖师轻摁住了徐鹿，郑重的说到。接着又见他说到:“兄弟们，今日就算我等葬身这火海，也要保得虎爷鹿爷的周全！听我的，所有人都把衣服脱下来，然后都给我染湿！不管你用尿还是什么！就算用血，也给我染湿！然后披在身上，把鹿爷虎围在中间，给我冲出去！现在马上染湿！”那镖师说完立马脱下衣服，抽出腰间的匕首，然后划向自己的手臂，任鲜血染红那灰色的布衫。

　　“不可！”徐鹿泪角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他手下的镖师竟一个个划破自己的手臂，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救他和他大哥。

　　“将军，没人出来了！怎么还不见他们的头啊？”此时缺口外已经整整齐齐的蹲着二百一十七个乱军士兵，而却没有龙虎镖行任何一个人，屈普疑惑的问道。此时的大火已经烧到了缺口处，张巡同样是这样的疑惑，他此时心里除了敬佩还是敬佩，他怎么也想不到徐虎徐鹿两兄弟竟有如此勇气，更加感叹他们手下龙虎镖行那二十几个忠诚的勇士。

　　一刻钟……

　　大火已经渐渐稀少了，零星的火花偶尔出缺口处涧出来，本来映红的黑夜又恢复了黑暗，加上浓浓的黑烟，夜更加黑了。

　　“走吧！”一刻钟的宁静，一刻钟的等待，那二百一十七个低下的头颅只有羞愧。张巡，屈普，温同，谁能想到一群乱民所表现出来的勇气让他们如此折服，他们此时不敢想象若是没有张巡的计谋，面对面的决战，他们会有多少弟兄永远倒下。

　　涧西城北

　　“大哥，咱们带出来的兄弟现在只有现在十几个了！”

　　“嗨，这是大哥的失误啊！应该听老二你的，不该去打那府兵的，谁知道那张巡如此了得，把兵练得这么好！”

　　“是啊！谁曾想到这不起眼的府兵会让我们付出如此代价！”

　　“嗨，兵不厌诈，如果老三还能活下来，那就好了！”

　　“大哥，这仇咱们会报的！哼，一个月，不出一个月，我徐鹿会打回来的！到时候定让那张巡血债血还！”不为其他也为那死去的十四忠士！

　　“一个月？老二，等下咱们去哪？”

　　“向东，霍山县！那是咱们起兵的最佳之地！不过在此之前，大哥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就在前方不远处，大哥跟我去就是！”

　　背上插着三支箭，刚从火海中逃出来的徐鹿徐虎两兄弟以及十二个不同程度被烧伤的镖师，一个扶着一个，向东走去……

　　与此同时，涧西县与洛龙县交界的涧河边，龙门山脉延伸处，崇山峻岭中，一个人身上沾满了血液，满脸峥嵘的男子手撑着染红的刀，正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他所去的方向正是洛龙县！此人正是徐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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