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迟月楼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齐润峙再笨也听得懂他师父话里的意思,但是他这时情愿自己不懂。他忽然明白,迟月楼故意支走秦苕昉,要他来大厅里不过是要清晰透明的表达他的意思。这样清楚的说白,齐润峙突然觉得全身从上到下的彻底冰凉。他被寒冰凝结住了一般,半天也没有反应,他这样的反应迟月楼一点也不意外。他继续对其润峙说道:“润峙,你有三年没有回吴镇了吧。”
“润峙!”听不到齐润峙反应,迟月楼提高声音,问:“润峙,你怎么了?”他明知道他怎么了。
“师父,你说什么?”齐润峙一脸茫然。
“你快三年没有回吴镇了吧,你娘也一定想你了。不如明天,我带你和娜菱一起去一趟吴镇。你呢,回家看看你娘,我呢,带娜菱去拜访你娘。我们迟家和齐家也是世交,走动走动也好。”
“哦,好!”齐润峙还是不想放弃,觉得还有一线机会,忙道:“师父,我想带秦……”
迟月楼一口刹住他的话:“你那些想法以后再提,现在天晚了,你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师父,我……。”齐润峙极不情愿,他这一走,一切将成定局。
“去吧去吧。”迟月楼挥一挥手,道:“润峙,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意气用事,凡事以大局为重,才是一个好男儿的作风,你好好想一想吧。”
“哦。师父,那我走了。”齐润峙说完这一句,恰似有万吨重物堕地一般,一颗心直直往下急坠,一口血腥却往上冲撞上来,他头一晕,觉得天旋地转的可怕,恍恍惚惚出来,脸色已经极其苍白。
原来他师父什么都知道,他只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这样做就是让齐润峙自己不做一点反抗,他就是这个意思。明天,——吴镇,迟月楼带着他和迟娜菱回吴镇,哈——这都是摆在桌面上的事情了,一切太明白不过了……其实就是迟月楼做好了事情的结局,做好了结局他还能反抗吗?不,他无力反抗,迟月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从他进迟家班迟月楼成为他师父那一天起,他注定了不能反抗。如果齐润峙想反抗,那是背师弃义,不能为世俗所允许的。他明明有的是力气和智谋,但是面对他师父他好像无路可逃,想到这里,齐润峙不觉悲哀,感觉到自己的懦弱不堪。
可是,——他如果不反抗,那么秦苕昉怎么办?想到秦苕昉,他一阵揪心的疼,他和她从此就算完蛋了么?想到这里,齐润峙感觉到从未有的绝望。
齐润峙恍恍惚惚出来,心里问:怎么办。他想到秦苕昉那双静若秋水的眼睛该怎样的绝望,他柔肠寸断。不,他无论如何不能亲手扼杀死自己的爱情。他必须争,争得属于自己生命力最重要的东西。他暗暗给自己鼓劲,好像又生出一线希望。
他大踏步出来,来到院子里,被冷风一吹,思维清晰起来。他想,师父做这样的决定绝对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那么既然他现在提出来,一定难以改变,要想去改变它,岂非易事。想到这里他又深深绝望起来。
他心思抑郁,不知觉转到后院。他遥遥第看着那一扇窗,屋子里还亮着灯,秦苕昉还没有睡。厚厚的毛玻璃模糊着灯光成黄晕晕的一遍,他站在深黑的夜里,呆痴痴看着那一遍暗灰的玻璃,他们爱情的前途也不过如此吧,顿觉无比的颓丧。他慢慢走到窗下,伸手抚着玻璃,凉凉透着一丝寒意。他想敲响窗户,告诉她明天师父会带着迟娜菱和他一起回吴镇,他们的爱情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不,他爱她,愿用一生来爱她,可是命运却逼着他们爱情走入绝境。想到这里,他死的心都有了。
细雨微微,点点滴滴,连丝成线。风愈来愈急,雨越下越大,齐润峙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风雨吹打。他这样自虐,心里恨自己懦弱,却无力去改变这一切。他几次把手扣在玻璃上,却没有勇气叩响,他的脸贴在玻璃上,玻璃上流下的雨水冲击到他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他流泪了没有。
第二天,天还只微微的露出一线光亮,迟月楼就叫花子河叫醒齐润峙准备出门。齐润峙心里雪亮一遍,知道师父这样做是为了不给他和秦苕昉最后一丝机会,哪怕是微弱的一点希望。他做得这样绝情,不过是为了齐润峙能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撇清他和秦苕昉之间的一切。
“润峙哥。”迟娜菱穿着一套嫩绿色绸缎,一双新皮鞋,扎了一对长辫用彩带束了,额前留着整齐的刘海,衬的她皮肤更加的白净,她这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他面前,甜脆脆的叫他。
迟月楼站在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齐润峙对迟娜菱勉强微微一笑,道:“娜菱早。”
“我们走吧。”迟月楼道,三人一起出了门。
秦苕昉一大早起来。院子里似乎很安静,她有些诧异,平常这时候是院子里最热闹的时候,迟家班弟子几百号人都会在院子里练习,吊嗓子。她因为昨天唱了一天戏,起来稍晚一些。她起来,走到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小山子在拿着大大的扫把扫着落叶。秦苕昉喊他一声,问道:“小山子,今天院子里怎么这样静。”
小山子看她一眼,眼光有一丝古怪,道:“老爷说,班里放假三天,所以大伙趁机各办各的事情,有的上街,有的回家去了。”
秦苕昉一听,又问:“放假三天,我们师父有事要办吗?”
“是。”小山子老实说:“老爷带着娜菱小姐和齐润峙一起去吴镇了,三天才回。”
“去吴镇?怎么突然去吴镇了?”秦苕昉内心一惊,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
“不知道。”小山子看着秦苕昉,目光闪烁,低头扫地去了。
秦苕昉不好再问。心里却一阵阵寒意。昨晚上从金玉满堂吃饭回来,师父突然支开她,莫非就是为了今天带齐润峙和迟娜菱一起去吴镇,师父这样支开她是不想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她不适合知道这件事情吧。她突然觉得手脚冰凉,暗暗道一声,——不好。
迟娜菱喜欢齐润峙是迟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齐润峙却和自己走得亲近。这些事情大概他们的师父迟月楼也应该是知道,现在突然这样神秘离开对秦苕昉来说确实不是个好消息。
秦苕昉慢慢转悠着回自己的房间。可是迟月楼带着齐润峙和迟娜菱突然一起回吴镇的事情闹哄哄还在秦苕昉脑子里思想着,齐润峙说过要回家——齐润峙说过这二天要向师父请假带她回吴镇见他娘的,可是现在他被迟月楼这样安排不见了……
秦苕昉正恍恍惚惚思虑忧悒。
门房忽然有人来报,门口有人找秦苕昉。
秦苕昉心思繁重的来到大院门前,却是个不认识的人,那人拿了一个盒子,自称是棠继仁手下,道:“这是我们帮主送给秦小姐的礼物,请秦小姐务必收下。”
那人说完,递过盒子转身就走。秦苕昉想要拒绝都来不及。
秦苕昉拿着盒子无精打采往回走。到屋子走廊里,奶妈正好路过,看见她手中的盒子,好奇道:苕昉姑娘,你盒子好漂亮,装了什么东西?
秦苕昉只是淡淡回答道:“不知道,是棠继仁派人送来的。”
“棠继仁送的礼物,那一定很贵重吧。”奶妈盈盈笑道:“姑娘好福气。”似乎只说了半截话,截住了。
秦苕昉并不回话,进到屋子里,才细细地看那盒子。
秦苕昉看那盒子,包装极精致时髦,用一根漂亮的彩带系了一个蝴蝶结子。她打开彩带,揭开盒子,只觉眼前金光闪闪的晃亮。原来是一双精美的白色软皮鞋子,用蓝水晶镶了边,中间缀着一颗金光灿灿的粉红水晶石。秦苕昉看着这双鞋子,情不自禁的要穿起来。鞋子大小合适,秦苕昉踩着鞋子,心里若然所失。这样漂亮的鞋子,如果是齐润峙送给她的该多好,想到起齐润峙她一阵黯然神伤。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山子来传话,说:“早上棠继仁那送礼物的人又来了。”
秦苕昉一惊,问:“他又来做什么?”
小山子说:“只是说要见你。”
秦苕昉只得去前院见那人。那人说:“秦小姐,我们帮主想请秦小姐吃午饭。”
秦苕昉道:“谢谢你们帮主好意,我就不去了。”
那人道:“秦小姐这样不好吧,我们帮主的车就在这里,帮主在车上等着呢。”
秦苕昉听他这样一说,暗里吃了一惊,朝前面看,果然院门不远处停着一辆轿车。棠继仁已经打开车门,款款走下车来,笑脸盈盈地看着这边。秦苕昉心里打着仗,去还是不去,都不能成立。
棠继仁款款朝这边走来。走到院门前停下,看着秦苕昉,淡淡一笑,道:“秦小姐,给棠某人这个面子么?”他穿了一套白色西服,里面一件深蓝色内衫,系了红色的领带,倒也显得风度翩翩,气度不凡。
秦苕昉随意穿着一套淡粉色碎花绸缎衫,虽然看上去脸色有些淡,但是另外有一种女子的慵懒娴淑的风情,她推脱不过棠继仁的盛情,只得说:“谢谢棠帮主厚意,只是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棠继仁悠然一笑,也不拆穿她的谎言,只是道:“那么请秦小姐陪我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秦苕昉看来真有些推脱不过,只得含笑道,“好吧。”
棠继仁见她答应,有点喜出望外,道:“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西式饭店,不如我带你去吃了牛排,再去喝咖啡也不迟。”
秦苕昉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在说谎,也不答话,点头算同意了。
上了车,秦苕昉只是默然,没有说话。
棠继仁道:“秦小姐是不是觉得棠某人很无趣,不愿和棠某说话。”
秦苕昉浅浅一笑,道:“哪里。”
棠继仁看她淡淡的脸色,不想说话的样子,就找着话题说:“几年前我去过一趟千灯镇,而且是去你家。”
秦苕昉一听,果然问:“去过我家?”
棠继仁笑道:“对,是为了一块玉。”
秦苕昉张大眼睛:“玉?”她本能想起那块玉——
秦苕昉的眼神变化自然在棠继仁眼里,他并不想此时给她造成太多惊扰,简单说:“对,一块叫金银玉珏的玉。”
“金银玉珏?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秦苕昉想起胸前齐润峙给自己的玉,心中一阵阵牵痛,她垂下头。
棠继仁深深看着秦苕昉,道:“秦小姐真的没有听说过?”
秦苕昉摇摇头,淡淡说:“没有,它是一块很贵重的玉吗?”
棠继仁若有所思,道:“以前是极其的贵重,现在它也许不那么重要了。”他目光炯炯,满是深情和复杂,秦苕昉只做不知,避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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