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桐这副样子,运娘扒拉着身子凑了上去,一双小手儿握在了他的手臂上,好奇的盯着他落魄的侧脸。
“爹爹,你是怎么了呀?”
回手把她一把抱进怀里,张桐复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愧疚与自责,嘴巴反复噏合了几次,才下定了决心开口,话一出来也是歉意满满。
“我,我是很想带你去吃好吃的,但,我也是一个穷鬼,身上一文钱也没有,更别提住的地方,衣衫也是破旧的,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担,没有地方用我,这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办啊?”
他似乎是越说越难过,瞬间眼眶就湿润了起来,望着怀里的运娘,就差没“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一只细小的食指点在了自己的唇边,运娘天真的忽闪着眼睛,一脸的茫然。
“这么说,爹爹你很想要银子,要一个房子,还有好衣服,和好吃的东西喽?”
“那些玩意儿,谁不想要,哪儿那么容易啊!”
张桐把运娘放在了一边,跟着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之后,便踩在了一边的石块上,伸手去摘仍旧挂在树上的运娘衣服上的绸子。
“既然是这样,那我来把这些东西都与了爹爹!”
运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可是不小,张桐的头正好探在那个绸子圈里,想要低头说她“异想天开”,岂料,这个小丫头一脚就把他脚下的石块踢翻了过去,于是,他整个人就像上吊一般挂在了树上。
那石块可是用来垫脚的啊!这一下可不要紧,张桐登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脖子都被死死的挂住,气也是越进越少,眼前就似马上要泛起金星来,这回倒是不错,满世界全是黄金锭子,只是抓不到而已!
一下子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的双腿,运娘铆足了力气,大声的哭喊了起来,那副楚楚可怜暴雨梨花的样子,真是谁见犹怜!
“爹爹,爹爹,你不要死啊,你不能丢下我,爹爹!”
她这厢才哭喊了没几声,不远处一顶华丽的轿撵便停了下来,里面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立刻跑了出来,着了手下上前救人。
两三个壮实家丁,没消片刻便将差一点儿就吊死在树上的张桐救了下来。
“爹爹,呜~~~”
连跌带跑的奔了过来,运娘哭花了一张小腿,望着一脸惊魂未定的张桐。
“就算是弄丢了钱袋,带不了运儿去吃好吃的,爹爹也不能寻死啊,娘亲没的早,若是爹爹再没了,那运儿该怎么办啊?”
一听“钱袋”二字,张桐本是想说原就没有的,然,她后面的话却让他吃了一惊,便没有开口,而是目光疑惑的一直盯着运娘看。
“原是钱被扒了去!”那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露出了一派慈祥的笑容,招呼了一下下人,“来,这点子银票你们且拿去用罢,希望能助得上你们父女二人!”
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张写着“五百两”的银票,张桐几乎快要吓死了,瞪大了眼睛,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谢谢,奶奶!”
运娘倒是一派的喜悦,一脸感恩的蹦蹦跳跳的送那老妇人上了轿撵,一摇一晃的离开了。
“嘿嘿!”
望着那已是走得见不着影儿的轿撵,她贼兮兮的回过了头来,对着张桐一阵子的满脸跑眉毛。
“爹爹,这不是到手了么?”
实在被这张可爱的又古灵精怪的小脸逗得不行,张桐弯下腰来把她抱了起来,心中竟升腾起丝丝的感叹:这小丫头莫不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孩儿,骨子里竟是这般像我!
多想无益,现在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这老些个,带着孩子快速的飞奔回了城里,找了一间上好的成衣铺,连孩子还自己都整了一身绝对是像模似样的行头,才再次出街。
“爹爹,你长得好生俊朗嘞!”
牵着张桐的大手,运娘时不时的抬起大眼睛打量着他。
用力的把她抱了起来亲了又亲之后,张桐就叫了一辆马车,直接来到了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仙人居去了。
坐在酒楼里,点满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又着小厮去了市场买了是新鲜的果子来,特别点名要了最新鲜的紫红色的大樱桃。
酒肉名菜张桐吃得那是相当开心,而新鲜果子一颗一颗也是入了运娘的口,一张小粉脸越发的可爱了。
“嗝!”一个饱嗝打了出来,张桐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吃饱曾几何时了,“吃饱喝足,竟还有这么多银子剩下,还真是好!”
把未吃远的东西打包好,这一对大小“不良”就离开了仙人居,那些曾经连狗眼看人的小厮都毕恭毕敬,也确实教人心头暗爽。
走在街头,张桐的内心又开始纠结了起来:若是要找工作,我这个情况又如何找呢?况且,那些吃大苦受大力的工作也不适合我!
一边想着,他一边往一个自己很熟悉的方向走着,竟是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
“爹爹,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运娘几步追了上来,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双大眼睛里装满了疑惑。
托了托手里的钱袋,张桐又再一次抱起了她,神秘莫测的笑了笑之后,就大踏步的向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地方走了过去。
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时间,运娘都趴在他肩头沉沉睡着了。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被这个暴如雷公的声音吓得全身一抖,她激灵一下坐了起来,脸上带些许惊恐之色。
也难怪孩子会吓一跳了!
这地方给人的感觉乌烟瘴气,四周要么是一脸凶相的大汉,要么是面黄肌瘦的麻杆,总之,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一副要吃人似的样子,盯着一张一张的桌子,拍着案子叫着号子,吵得人头皮发麻。
原,这里不是别处,正是那日张桐被丢出去爆打的赌坊——财不易!
“运儿乖,不怕的,待爹爹赢了钱,再带你去好生玩玩!”
似懂非懂的搂紧了他的脖子,运娘滴溜着一双神秘的眸子,看着赌桌上的一举一动,看着张桐的每一次下注,看着面前的银子一次又一次的被荷官收走,看着张桐的表情越来越沮丧。
当他们身上只剩下最后两文钱的时候,张桐真真变成了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低着个头,一步一丧的往外走,身边也有不少赌徒在笑话他,他却都不敢回一句。
就在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一直安静伏在他肩头的运娘指了指一张桌子。
“爹爹,我想要玩那个!”
张桐二目无神的回过头去,那竟是一张在赌一种叫“鱼虾蟹”的桌子。
点了点头,抱着她走了过去,左不过是输光最后一个铜板,怕什么又不是没有过,他是这么想着的。
凑到了那张桌前,正好赶上将要下注,于是乎,运娘便张着个小手,拿过了那两文钱,直接扔到了三个螃蟹那里。
其他的赌徒都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盯着他们,直到荷官开启了盅,里面的三个骰子安静的翻着三只螃蟹。
“我们赢了!!!”
张桐惊呆了,这简直是神迹降临啊!
因着刚才大家都不看好他们这对已是只剩两文钱的大小赌徒,买定螃蟹的人而且是一买就是三只螃蟹的人,就只有他们而已,于是乎,这整张台子上的钱和银票便瞬间收入他们囊中。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一回事儿,伸手揽钱则是另一回事,把运娘放在地上,张桐把钱都揽进了面前的盘中,开心的抱了起来。
才要离开,他又感觉衣摆一紧,低头看去,运娘正指着另一张猜单双的台子,跃跃欲试着。
抱着试试看撞大运的心态,张桐领着她来到了那张台子边,把所有的钱都压了上去。事实果如他所料,一盘子钱变成了两个般子,跟着是一个又一个的台子换,钱便不停不停的翻着倍,几乎他都要拿不住了。
“爹爹,我想玩那个!”
最后就只有一张掷色子斗大小了,他们两个再次走到了台边。
坐在台上的,是这“财不易”里最好的荷官,号称“不败圣手”,凡是跟他斗过骨骰子的人,无一例外的轻则输光身上的银子,重则房产地契就连命都要搭上。
一见是他,这张桐定是要缩上一缩的,毕竟,好不容易有了这些银钱,若是被他一朝赢了去,岂不变成了黄梁一梦么,实在划之不来啊!
许是一下了便看穿了他的心思,运娘几步蹭到他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并小声的伏在了他的耳边。
“爹爹莫怕,有我在呢!”
说着话,她便执起了张桐有些颤抖的手,在自己的头发上抚摸了几下,跟着就让他执起了骰盅,与那对面的“不败圣手”一起摇了起来,且嘱咐着,对方只要不停,那张桐也绝不能停下。
这“不败圣手”哪里是一般人,摇起骰盅犹入无人之境,且听那骰子彼此撞击又碰触盅壁的声音,还真是美妙如音乐一般。
摇了许久,就在张桐感觉手臂隐隐泛起了酸胀之时,运娘迅速抬起两只小手来,强行把他方才还在摇晃的骰盅按在了台子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与此同时,那“不败圣手”竟也把骰盅扣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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