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顼一头栽进镜花谢院子。张声就喊碧池。
那时庒琂等人在里头跟慧缘说话,听到庄顼这些喊话,她连忙把慧缘往里头挡,不给出去。原这里也有话说的,怕慧缘真要去东府嫁与庄顼,庄顼这般找来,不能给他们轻快相见。
礼仪规矩,在这样的大宅府里,谁人不讲究?庒琂明这理儿。
于是,挡好慧缘,三喜一头挡住庒琂前头,庒琂护着子素,三人战战兢兢出到门外。
到外头,见庄顼指着庒琂的脸面道:“妹妹,听说是你把人藏起来了,是与不是?”
见庄顼这火冒火燎的架势,三喜战战兢兢道:“大爷是要找谁?我们院儿没有大爷要找的人。”才刚听到庄顼呼唤碧池,就赶紧撇开为净。
庄顼道:“你这外来的妹妹好不识趣,我是大爷,东府的大爷,你不识得我么?”
三喜再要出口,庒琂轻轻把她拉开,款款走下台阶,对庄顼含笑。后头三喜和子素早吓得面目粉白。
庒琂委身下了一礼,笑道:“大哥哥是要找谁?”
庄顼被这般问,又见庒琂行止端庄有礼,比自家妹妹们还好,遂收敛些脾气性儿,因顿了顿,故想不起自己要来找谁了。
庄顼一脸的迷糊样子。
庒琂再问:“大哥哥是来这儿找谁?”
庄顼寻思一会子,迷迷糊糊的,心中忽记得是来找自己喜欢的人,便出口道:“我日前喜欢的人听说在你这儿!你还给我。”
庒琂笑道:“奇了,大哥哥知我是外来的。外来的人就我们几个,你看看,可有你要找的?”用眼神示意他环一番。
庄顼看看三喜又看看子素,眼生,只摇头。
庒琂怕他瞧不清楚,急向身后招手,让两人走近些。谁知三喜和子素心惊,不敢挪动。庒琂虽也害怕,终也壮胆走近庄顼,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往台阶上走去。
庄顼凑近一看,急摇头,道:“虽说不是。可我记得是有人说在妹妹这儿。妹妹无论如何也要还与我。”说着,用力将三喜和子素推开,便横冲直闯进里头。
三人顿时吓得娇容失色,忙提裙跟进去。
到厅里头,见庄顼已掉头向里屋去了,东翻西找。
庒琂怕庄顼去偏室,便一身挡在偏室门帘前头,道:“我说过,这儿没大哥哥要找的人。兴许大哥哥听错了。大哥哥还是回吧!”
三人心中焦急,魂魄不定呢!庒琂思考着,有人给大哥哥说这儿有人,理应不是指着慧缘,那该是碧池了,如指碧池,放出话给大哥哥的人必定是大姐姐。可大姐姐这样精明的人,这会子提碧池对她有何好处?
庒琂思虑之中,只见庄顼喃喃自语,又捶炕哭叫。几人呵护安慰,也不见停止,无可奈何之际,庒琂示意子素去叫人。子素未移步,那庄顼箭一般身速冲向庒琂。
三喜和子素动作亦是快,狠狠将庒琂扶住——庄顼冲进偏室那会子,手势之猛烈不可言喻,把庒琂拨开推倒。
等三人追进偏室,正好见到慧缘躲在柜子下头,庄顼晃头晃脑斜视着她。
庒琂道:“大哥哥,这……这是我屋里的丫头。”
庄顼笑了,过去轻轻拉起慧缘,慧缘早已吓得眼泪外冒不止。当下,庄顼不理庒琂的话,只对慧缘道:“我见过你,你不记得我了?那日……那日……”思索着,终究想不起来,凭自己摇头道:“那你为何躲躲闪闪?可见是你了,她们心眼极坏,把你藏了起来,还让你哭成这样。你告诉我,是与不是?”
慧缘拼命摇头。
庄顼撒手推开慧缘,一身泄怒的样儿,狠狠道:“那你为何不理我?你怎么就走了?八人大轿子……不,十六人大轿子……我们在老屋子住过……不是,你为何去井里?北府……不……”
庄顼忽然抱住头哭起来,又狂躁满屋乱蹿,摔打狠砸。不知从哪个地方顺手拿到一把碧玉刀子,狠狠指着慧缘。
慧缘摇头,退身躲闪。
庒琂一时慌了没主意,看到庄顼手中的碧玉刀子,冲口而出:“大哥哥,那是大姐姐送我的礼物。贵重得很,请大哥哥不要……”
说时迟快,转眼之事。
庄顼狂叫一声,握碧玉刀子刺向慧缘。就在此间,庒琂奋不顾身,推开三喜和子素,侧身挡在慧缘面前。
碧玉刀,殷血红,晕染罗裙。
庄顼昏聩头脑,哪里知深浅轻重,只见他没命的抽搐又插进去。那刻,子素和三喜也管理不了自身安危。三喜撩裙往庄顼背后跳上去,双手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使劲向后坠,将他向后拉开倒下,子素拼命夺下他的玉刀子,推开他的手。
庄顼向后头倒下。三喜垫底被庄顼压得喘息不得,还死不肯松手。
子素一面招呼愣神的慧缘扶住庒琂,一面朝外头呼救。少顷,寿中居来人了。
先是竹儿来看到,急召来了几个男仆子和几个老妈子。
后儿跟随来的是老太太。
众人进来看到,眼下狼藉碎地。
老太太到时,竹儿已命人将庄顼扯住,紧紧环搂着不给他动弹。
老太太看到庒琂在地上,浑身是血,已怒得不能言语,一拐杖扫在庄顼膝盖大腿上。又一命奔向庒琂,口中呼“儿啊,心肝儿”不停止。
过一会子,老太太也不让人扶,自个儿巍颤颤站起,严厉对后头丫头道:“去!把东府的人给我叫来!”
丫头们领命要去,庒琂却爬过来拉住老太太的裙摆。
庒琂知晓,那小碧玉刀子刀尖儿浅短,只伤一些皮肉罢了,无大碍。遂不愿这般大闹。
庒琂求道:“老太太息怒,大哥哥只一时眼生,怪不得他。求老太太不要责罚他。”
老太太示意竹儿等丫头婆子过去把庒琂扶到炕上,见丫头未曾出去传话给东府,又怒道:“这会子等着一起挨板子还是等着揭皮子!”
如此,丫头不管后头的事儿,撒腿就去东府。
那时竹儿已示意小丫头子回中府取药,药一到,竹儿等几人又快速将庒琂扶至卧内床上。
余下,竹儿主持,对老太太请示道:“老太太,我看着伤势无大碍的,如不然你到外头坐着,我跟她们几个料理一下看看情形。再么叫人去请大夫来瞧瞧。”
老太太点头,眼泪已流了一脸,并不再言说其他,率头出外头里间,坐炕上生气。庄顼也由仆子按出去,丫头婆子一堆人跟随也去了。
这屋里头,竹儿跟子素、三喜、慧缘几人料理庒琂。
尚未宽衣看伤势,只见慧缘跪地上,满面湿透。
竹儿不解其中缘故,扭头对慧缘,道:“大爷造孽与你何干,等你过了去,再来跪吧!此刻赶紧打水来,看看你们姑娘如何了。”
几人经才刚那动静,个个都是魂魄不定,竹儿说的话也没听得进去。
竹儿只能摇头转身出去,叫唤丫头子找水去,自个儿又给老太太说了几句安慰话。
这里头,慧缘跪到庒琂床头,哭道:“姑娘,你为何不让大爷刺死我。替我挡了做什么。”
庒琂笑着挣扎,拉住慧缘的手道:“我不碍事,你休得乱说。你来时好好的,我怎让你有个三长两短?”
慧缘泣不成声,心里想,此生怕是还不完姑娘的恩情了。故而在床头的地上狠狠磕头,哭而不言。
庒琂见到三喜和子素未动,连忙招呼道:“呆着做什么,把慧缘扶起来。别给外头看到。”
三喜和子素这才惊醒,快快将慧缘扶起。这会子,竹儿和梅儿拿药进来了。
子素想起刚庒琂的话,又想慧缘在此怕控制不住说些什么来,便接过竹儿两人手中的药,言谢一番,后道:“两位姐姐外头陪陪老太太,我们打理姑娘就好,待会子我们出来给老太太说。”
竹儿担忧一笑,也不敢说其他,向梅儿示意个眼色,两人便出去了。里头关系,毕竟她们三个才是庒琂的贴身,有些不能见的,可不能随意给外头人见。
这理儿竹儿懂得,遂坦然去了。
见竹儿出去,庒琂由子素宽衣,看了伤势。果然,刺中的地方浅,出了些血而已。子素再要往下撩衣裳,庒琂却不给。
这里头故事,庒琂心知,不想让子素看到自己为庄玳挡住那一剑留下的疤痕。
可子素偏偏不死心,怕还有伤口,往下一扯,看到此前那剑伤的疤痕来。忽然之间,子素那眼泪跟掉线的珍珠,猛地缩回手捂住嘴巴,闭眼哭。
庒琂反而安慰道:“姐姐,哭什么。我还好好的。”
子素努力收住自己的哭劲儿,握住庒琂的手,重新勘察伤势。
这会子,三喜已去接过外头端来的水,几人小心翼翼帮庒琂擦拭身上的伤血,又上了药物。
庒琂的意思是让三喜去回老太太话,让说自己无碍,还求老太太放走庄顼。三喜去了,回来回道:“老太太说姑娘任何请求都依得,只这事儿依不得姑娘。”
庒琂见这般说,自己不想再躺下去,急着要出去见老太太。
三喜和子素、慧缘三人怕她伤得严重,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去。
庒琂道:“只怕按不住这事儿,后头得生出多少是非来。”又意味深长看了慧缘半眼。
慧缘泪水涟涟的,轻声道:“姑娘,你好生躺着,不然我……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姑娘。”
庒琂不肯,几人扶出去。
庒琂在出去时,对三人道:“看我说话,别乱说。你们得依我。”
三人俱应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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