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君是在第七日的清晨醒来的。
惨白的容颜有了血色,干裂的嘴唇也显得红润了些,听老汉说,他如若能平安度过七日,也就无大碍了。
当时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我已经记不真切,只听见耳畔有一阵轻微的骨节作响的声音。
我的手掌被一双手抓住,是一双温暖的手,大而有力,他握着我,转瞬间把我的掌心向外,血肉模糊的七道伤疤清晰的呈现在那双冷凝的眸底,他修长的手指缓慢而轻柔的在那突兀的伤口上抚摸着,鼻尖似乎还有轻微的淡淡地血珠的味道,那双墨黑的带着忧色的眸子黯淡下来,清幽暗哑的声音随之而来:“可惜,你不是音辽人。”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着暗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际,我眼角的余光也未曾在他的容颜停留片刻,更没了仔细琢磨的心思。
我只是一心的想着,冷子君的毒虽然解了,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他,之后有一段时间,他不能用剑,不能喝酒,不然的话,很可能就会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也正是因为山野老人的这些叮嘱,我便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冷子君,也方便把这些事情亲自和他说明一下。
入了冬的山野冷的出奇,冷子君刚中毒的那几日,他的身子会在白日烫得像火,却在暗夜冷得像冰。
我必须在卯时起身,那时的太阳还没有出山,冷子君也没有那么快毒发,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每天在手臂割开一道口子,让我的血流进他的嘴里,和着调好的药,仰头给他灌下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唇边还带着一丝之属于哟身体的温热,他微微侧首,床边唯一坐着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丫头,你的手怎么了?”轻柔得目光落在我疤痕突兀的手臂上:“怎么受伤的?”
我没有抬头,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声回答:“我若说是自己伤的,你可信?”
他淡淡道:“信,只不过,你需给我一个信的理由。”
我淡淡的撇开视线,抬手对他开了口:“你帮我挡了毒镖,这算是我还你的。”
他的神色越发深沉:“我救了你,如今你又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我又何必救你……”
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不想让我听见什么,我的目光落在窗外微微洒洒的天幕:“如今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哪日回了长安,也好给琼儿一个交代。”
鬼使神差的,我几乎把脱口而出,微暖的房子里,静静的可以听到我的回声。当时的所有人全部都出门去了,老汉夫妇出去采药了,而卡卡和阿藏在后山练武。整个屋子,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他醒了,在他昏迷的时候,我对他类似表白的话似乎他没有听见。我告诉他,我愿意我为他付出我的一切,当然,在我活着的前提下。
我说,等他醒了,我们要一起去带回月灵儿和牡丹图,然后交给太后。出乎我的意料,冷子君坐起了身子,环绕了下四周,冷不防的朝我喊道:”那具死尸在哪里?”
我的眸色微微一沉:“你有没有搞错啊!活人都担心你,你怎么担心起死人了?”“天底下有这么多死人,你要的死尸是哪一具啊!”我话音未落, 冷子君突然大怒:”把那个人叫来!找他要那具尸体!”
我被吓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往外跑,去找他要的那具尸体。
我因为跑得急,刚刚好撞到迎面而来的卡卡。我呀的一声大叫,续而问道:”你们家公子呢?冷子君找他。”
“冷子君找我家公子干什么?”
我淡淡道:“要尸体。”
卡卡愕然,但不久恢复了常态:”我家公子说自己慎得慌,所以去酒楼逛逛。”
我莫名的看了一眼卡卡,想着我们出来也有些日子了,阿藏本来就有着猴一样的脾气,现在想出去逛逛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啊,他去的那种烟花场所,我要怎么样才能向冷子君交代呢?
“卡卡,你家公子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卡卡点点头微微一笑:”姑娘不急,关于尸体的事情,公子已经告知卡卡,卡卡带你去看。”
我心下怅然,卡卡怎么会知道我要说的一定是冷子君的事情呢?可眼下这状况,根本由不得我做出半分设想,我只知道,冷子君和阿藏要用一具假的尸体做文章。
卡卡把我带到了那户人家的后山,山洞的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草垛,还没等我细看,身侧蓦地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现在我们已经逃离了蝶灵,只剩找到月灵儿公主就可以回宫向太后交旨了。”
我微微侧首,卡卡就站在草垛的旁边,得意的看着我。
我抬起头,搓着手掌回答道:“你说的轻松啊,可眼下牡丹图还在蝶灵放着,冷子君的伤还要养着,我们要怎么才能顺利的救出月灵儿公主呢?”
话说回来我又开始生气了,阿藏这一走就是三天没有回来,还好她是练武出生的,好歹有点防身的功夫。也还好她把自己的去向告知了卡卡,免了我们那些多余的担心。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山洞里和我并排躺着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长的也算是清秀可人,可惜,如今八成已经喝了孟婆汤了……
我心下实在诧异,阿藏离开前为什么要安排一具这样的尸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还有,尸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太多太多的问题压在我的脑子里,我很想找到一个可以帮我解惑的人,可是,每当我带着好奇宝宝的眼神询问卡卡的时候,他会笑的很神秘,而后轻轻拉住我垂落腰间的衣带很认真得说:“姑娘不必担心,一切都在公子掌握之中……”
于是,好奇的我只能安安静静等着阿藏回来,继续带着好奇沉默
冷子君的伤经过调养的经好得差不多了,毒已经解了身体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大碍的了。
于是我们决定在这里再住一晚,明早出发去水云轩救出月灵儿。
就在当晚阿藏回来了,和冷子君细细的商议着什么。我没有听的太清楚,好像在说什么后山的事情,我迷迷糊糊的没多在意。只是在第二天凌晨,睡意未消的我就被冷子君单独叫到了一旁。
“你想干嘛?现在不过四更,你打算去杀人放火吗?”“当然不是,”他冷冷的说,”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偷天换日这种事你觉得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完成吗?”一头雾水的我完全不明白阿藏和冷子君在搞什么勾当,非要现在完成不可。况且我现在已经恢复了本相,这种地方又有谁在意这些?有谁知道我就是丞相的女儿?但是也没有多问。我们四个一路上还带着一堆的任务。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正当我顶着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责备他们打扰我睡安稳觉的时间的时候,冷子君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开口:“雨儿,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做蓝灵玉不成?你还想不想回丞相府了?”
我诧异的抬头,眸底带着困倦的水滴子:“就算我想回到丞相府,也必须好好休息啊,这大半夜的,你到底唱哪一出?”
冷子君言简意赅:“李代桃僵。”
我打着哈欠回答:“明天是多云的天气,没太阳的,所以,你也不用……”
话音未落,我手腕传来一阵莫名的吃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时我真的感觉很冤枉,如若这件事不需要我出马,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把我叫醒?还不如让我舒舒服服躺在草垛上,和正在投胎的死尸一起梦见周公,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劝劝她,不要把那孟婆给的玩意儿喝的一点都不剩,那样,真的有些残忍。
不知何时,我的脸上传来了冰冰凉凉的触感,一睁眼,阿藏正用树叶盛着水往我脸上泼,一见我睁眼,他平静的开口道:“起身去送送那女子吧!”
那是的我很难想像自己居然和冰冷的尸体睡了一整夜,阿藏走在前面,时不时把手上的水洒出来一些,之后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道:“为何不生气?”
我满不在乎的撇开了视线,“你是说你偷偷往我脸上泼水的事情么?没事的,我的抵抗力很强。”片刻后我微微勾唇:“这应该是你们音辽的规矩吧?”
阿藏没有说话,灼热的目光也没有从我的侧脸移开,淡淡道:“你,也了解音辽的规矩?”
我抬头对视他深沉的眸,恍惚在澄澈如冰湖的眸底看到我寻觅已久的琉璃色……
这样的念头只在我心头存在了片刻光景,我蓦地想起阿藏和我说过的一句话,那一日,也是在暗夜的笼罩下的天际,那个清俊的男子带着玩味的笑容说道:“对于已经确定结果的人和事,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至少在见血之前,我们有思考的时间。”他顿了顿,语气淡然飘渺:“思考它到底值不值得让你朝玄暮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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