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在风中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发觉远处角落里站着的人影,落寞、哀伤。
“娘娘。”紫言忍不住叫了一声深陷惆怅中的主子,心中也感念着,为何主子就不曾得到过这样的幸福?哪怕是一丝一毫。
曾经,有仙去的皇后娘娘在,后宫中的宠爱除却她,都是均分的。皇上一向雨露均沾,独有皇后娘娘最为受宠。即便是荣贵人,也不若皇后一般。可如今,皇后娘娘没了,却又来了一位莼贵人。这样的宠爱,比之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我们的命。”宛月突然哀叹起来:“作为女人也只能认命。即使把事事都料理得妥妥贴贴,不喜欢的,终究是不喜欢的。即使再好,再能揣测人心,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也是看不见的。曾经我也期待过如戏文里一般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至死不渝。当我进了宫,才明白,那不过是戏文。”
“娘娘,终有一日皇上会明白你的心意的。”紫言看着自家主子如此难过痛苦,心里也难受起来。
“心意?这后宫之中又有多少女子是真心实意的爱着这个男人呢?我倒是觉得这莼贵人跟我们不一样。她至少不是为了什么利益才进了这宫墙。以前皇后是,我也是,佟妃亦是不能例外。我们哪一个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入宫?又有哪一个是单纯的因为爱他才在他身边出现的呢?”宛月的一番话让紫言无可奈何。这就是自己的主子,有什么苦都是自己受着。
“只是苦了云月了。她本不属于这里,她本应该可以拥有一份美丽的爱情,一份永久的幸福。”宛妃脸上满是愧疚,她最对不起,最无奈的是让自己的妹妹也跟自己一样,入了宫墙。
“小主子至少曾经拥有过啊。娘娘,你就不要再为这些忧思了。”紫言劝慰着。自她13岁开始便一直跟着宛月,从府中到宫里,她心知宛月受了多少的苦楚。一开始有遏必隆在朝堂之上为娘娘保住这后宫地位,可一年前遏必隆大人忽得疾病,卧床不起,便是再也没能睁开眼睛为娘娘做什么了。直到今年春天,太皇太后下旨大选。娘娘本以为可以安排小主子入宫助她一臂之力,扳倒佟妃,仅仅只她一人是远远不够的啊。可哪知,皇后娘娘的突然离世令这场大选延后了半年。
终于等到小主子入宫了,可小主子的心思却并不与娘娘一般。要知道表面上娘娘与佟妃平起平坐,甚至在处理后宫诸事上都是娘娘为主,佟妃为辅。可事实上,佟妃随时都可能取而代之。佟妃的阿玛佟国维在朝中的地位稳如泰山,她又是皇上的亲表妹。仅凭这些,就不知有利与她多少。如今后位悬而未决,皇上以皇后娘娘孝期为由阻拦了诸位大臣另立为后。那三年后呢?若一直如此,再过三年,荣登后位的难保不会是佟妃。
“回去吧。”宛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再看下去,自己只是多添烦恼而已。
夕阳西下,玄烨牵着莼兮的手走过紫禁城的巷子。一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让路过的宫人们都羡慕不已。
一时间,这一佳话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后宫。或喜或悲,或羡慕或怨恨。
承乾宫里,佟若飞一脸的平静。手中的茶盏却是有些拿不稳妥,颤颤的直抖。
底下坐着的是李碧春和纳喇艳慧,见佟妃如此也都不敢吭声。
佟若飞将手中的茶盏往一旁的桌子上轻轻一放,看着坐在下边的两个人柔声问道:“今儿的事儿都听说了吧?都有些什么想法呢?”
见她们还是不吭声,佟若飞气不打一处来,也没有平日里贤惠模样,急急地讽刺道:“本宫手底下怎的就没有这般得圣心的人?”即便是此时,她的声音都是温和的如细水一般,让人听了并不觉得她是在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是在轻声的细语而已
“娘娘,好歹皇上对春儿宠爱有加的呀。若不是那莼兮今日夺宠,今日该陪着皇上的应该是我啊。”李碧春一脸的不悦。今日之事理当是该她应得的,却不想让莼兮那小蹄子给夺了去。想起早上自己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明日就该她看自己的笑话了。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这转的竟然这么快,不过半日就变了天似的。
“应该?妹妹,这事事无绝对,又怎么会有应该一说呢?”纳喇艳慧讥笑一声,嘴上可不饶人。她实在看不上她那副嚣张,又自信满满的样子。若非今日她两人身份相当,自己还能说得上话,若是哪日她的位份高了自己些许,岂不是会踩得自己连话都不敢说了。
若是论家室,这宫里除了宛妃和佟妃还有云嫔,的确是没有人能及得上李碧春的。而自己呢,家族虽然大,可自己的阿玛官小说不上话,在朝中还得倚靠自己。
若论宠爱,李碧春自入宫一来,倍受恩宠,她又如何能及得上。不过是比她多了一个阿哥而已。又焉知,这么久的宠爱,李碧春腹中没有动静呢?
纳拉艳慧自然是看不惯李碧春那恃宠而骄的模样,每每见了心底都莫名的恶心。
“姐姐,你不也是曾经吗?纵然是生了大阿哥,皇上似乎也并没有因此而时常来姐姐这儿,反而是有时候为了瞧一眼大阿哥才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吧。”听纳喇艳慧的话,李碧春心里自然也是不平的。不就仗着自己生了位阿哥么,就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多惹人厌。
“可至少皇上会因为这个皇长子时不时的想起我来。不像妹妹,今日皇上有了新欢,就全然忘了妹妹的存在。”纳喇艳慧自然听不过她的话,出言讥讽道。
“都在胡诌些什么?”佟若飞看不下去,这话真是越说越浑了:“人家几个在一起,都是互相扶持,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成了冤家聚头了。安贵人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本宫都有所耳闻,实在是该收敛些。若是哪日皇上厌烦了你,那今日所作所为他日都会成为一把利剑,伤了己身。”佟若飞的话字字见血,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不像是在恼,反而像是在温柔的细说。
“是春儿的不是。”李碧春听她这么一说,心知已经惹怒了佟若飞,也不敢再多说,安静了下来。
纳喇艳慧也觉得不妥,不再接话。
“今儿,自打皇上下了朝就一直有莼贵人陪着,如今还在翊坤宫用膳呢。”见她们不再争吵,佟若飞才又开口:“如此下去莼贵人侍寝是迟早的事儿。本宫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让皇上去探望,或翻了牌子。都要记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今宛妃身边有荣贵人得宠,又有了身孕,若是诞下皇子,荣贵人的地位可就又不一样了。这二阿哥生来就没有额娘,又有皇上亲自教养,自然与别的阿哥不同。你们再不努力,若是莼贵人去了宛妃一边,咱们就等着吹西北风吧。”
“春儿,艳慧。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应该互相照应着,而不是成天的吵吵嚷嚷。”佟若飞嘱咐着,她也着实心酸。纳拉艳慧有大阿哥,她平日里倒是乖巧,可偏偏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若不是诞下大阿哥,她实在不想要这么个无用之人。李碧春虽然自入宫便承宠,颇得皇上喜爱,偏偏她又是一根筋,从没半点聪慧样。
“是。”李碧春与纳喇艳慧纷纷点头,佟若飞的话半分不假,即便是互看生厌,也要忍住。她们同坐一条船,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外人而自乱阵脚呢?那岂不是更给了别人机会吗?
“穆答应那边儿,怎么样了?”见她们收敛,佟若飞又问。
“这些日子她倒是稳妥,也不常与人打交道,向来与储秀宫的王常在走得近些。平日里她就在屋里,鲜少出门。”李碧春回道。她其实是不想告诉佟若飞这些的,自己再笨也知道如今佟若飞心里在想什么,多一个帮手最是好,佟若飞怎么会害怕自己身边多个人呢。
“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本宫瞧瞧。”
“是。”即便再不愿,李碧春也只能答应。纳拉穆清如此低贱的身份,也真不知佟若飞看上她哪里。
出了承乾宫的大门,纳喇艳慧就忍不住挖苦道:“安妹妹的圣宠恐怕是要没了,看来娘娘也已经知道安妹妹无用,都要考虑那位穆答应了。”
“胡说。”李碧春明亮的眸子此刻瞪得老大,仿佛是要掉下来一般:“姐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仅仅是郭络罗莼兮那小蹄子,断不会是本小主的对手。”
“那安妹妹又何必一再出言警告她呢?”早晨之事她刚好也听见了,这李碧春的话也实在是不好听。听说她最喜挖苦欺负那莼贵人。自己虽与莼贵人不亲近,可难保她不会有与自己为盟的一天。佟若飞也是有意想要拉拢莼贵人的。若是让这李碧春搅局,那实在是可恨。
“哼。我不过是提醒她一下,谁知她今日毫不放在心上,竟然还教唆皇上带她去骑马。”李碧春听她又提起莼兮,心里怒火中烧,想想都可恨。
“你又怎知是她教唆的呢?指不定,是皇上自己提出来的呢?”纳喇艳慧对玄烨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若说今日之事,到底还是皇上自己的意思。这莼贵人即使再合心意,也不可能在没侍寝,又并未稳定恩宠的情况下,提出这般建议。看来她也是应该去见见这个莼贵人了。
李碧春哪里听得了这话,却又无力反驳,狠狠的瞪了纳喇艳慧一眼,急步走开了,只留下站在原地冷笑着的纳喇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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