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熙停留在门口,视线一直盯着对面的雅阁,听到消息太意外了,李斌竟然在京都?那为什么不出现,只是让严果同前来报信,是怕我们趁机除掉他吗?也对,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他现在如同惊弓之鸟。高仲熙将手放在扶手上,沉默不语。
云浩与高仲熙并肩而站,见他神情凝重,朝雅阁的方向望去,犹豫的问道:“君上,可是有什么话要问侧妃或是严大人吗?”
高仲熙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无奈的笑:“罢了,有时候有些话还是不要戳破的好,他们既然选择隐瞒了,就必然有他们的苦衷,孤王若是逼问,他们不愿说,一切也就变成了徒劳无功,要不如难得糊涂一回。”
云浩的思维三级跳远似得快速运作着,德昭宫被叛军所围,严果同既然能逃出,想必李照也会安排太子斌逃过此难,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李斌在京都,这一刻,云浩大概猜到了高仲熙为何烦忧,善意的提醒道:“君上,若是他只是想借刀杀人,日后他若是卸磨杀驴,那您岂不是得不偿失?”
高仲熙盯着云浩,手指敲打着扶栏,‘哒哒’的声响变得很是刺耳,是啊,农夫与蛇的故事,自己听得太多了,自己虽与李斌交好,可人是有主观能动性,他经历过了亲情的叛变,经历了生死的考验,他真的还是原来的太子斌吗?他的脑海里浮现了,自己与李斌相识的场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脸,不自觉的闷声喃喃自问道:“我可以信你吗?”
“君上,您说什么?”
高仲熙被云浩的问话拉回到了现实,他正要开口时,对面雅阁的门突然开了,他看着李颜茹擦拭着眼角的泪,四目相对,高仲熙安慰式的冲她微微一笑。
“君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您可不能被颜公主利用了!”云浩虽压低的了声线,可当他说到李颜茹时,他故意该了称呼,一声颜公主加重语气,好似刻意的在提醒高仲熙,她是南平国的人。
高仲熙与云浩对视一眼,沉默不语,缓缓走向李颜茹,他重新审视着这个枕边之人,颜公主?好似真的没有错,在她的骨子里流淌着南平皇族李氏的血,而自己只不过逼于无奈娶她的人,高仲熙猜不透她的心思了,更不知道她心里的那座天平偏向了哪一方?若是,他不敢往下想。
“青雀!?”
高仲熙本能的打断了她的话头,他望着屋里的严果同,用极为冷淡的语气道:“颜儿,孤有话要问严大人,你先等会。”
他绕过李颜茹,进屋后,高仲熙反手将木门关了,他有意压低声线问道:“严大人,探马来报,魏王、陈王的叛军将德昭宫围的水泄不通,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德昭宫与我大周京都相隔数千里,孤听闻魏王的耳目众多,你又是怎么躲开他们的?还有你身上的伤,徐御医说是新伤,孤也问过京兆尹,近来京都里并未发生斗殴事件。”
高仲熙直勾勾的看着严果同,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闷声道:“严大人,您不该给孤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严果同按着伤口,突然跪到在地,拱手道:“殿下,外臣?”他一阵急促的咳嗽,气息变得急促,断断续续道:“外臣受陛下所托,趁夜间发起反攻之际逃离南平,一路上,外臣为了逃避魏王耳目,只能乔装而行,日休夜行,至于,外臣的伤?”他抬头望着高仲熙,见他背朝自己,坦言道:“外臣也不知道那伙面具人是何方神圣!”
高仲熙扭头看着他,眉头一蹙:“面具人?”
严果同点了下头:“那夜,外臣借宿在京都城外一家农舍了……”那夜的湖面在他的脑海浮现:严果同在部下的护送下来到了大周京都外,因天色已晚,他们就找了一户人家借宿,结果,到了后半夜,隐约听到了屋里有声响,他警惕的问道:“谁?”
突然,屋内变得灯火通明,忽如其来的亮光,让严果同本能的伸手遮挡,他听到对方有人说了一句:“呵。想不到魏王、陈王的耳目也是徒有虚名,严大人居然能活着来到大周境内,来到京都。”
严果同努力的适应着刺眼的亮光,模糊的瞧清楚了来的一伙人,人人都带着白色面具,身着灰色衣衫,他们刀刃上鲜红的血渍,严果同想到已经枉死的主人家,不寒而栗,问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旁边的随从偷偷的摸着被褥下的兵刃,只听得有人高呼一声:“严恩,我们断后,你快保护大人离开!”
“呵,不自量力。”为首的面具人往后退了一步,只见的其他几个面具人挥舞着佩刀,刀剑触碰所发出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面具人见严果同在一个人的保护下跳窗而走,赶忙追了出去。
严果同和严恩被面具人逼到了墙角,他突然发出了一阵冷笑,那笑声让人心生恐惧,面具人的动作不急不缓,好似猎人戏谑催死挣扎的猎物,他享受着整个过程,严恩紧攥着刀柄,犹豫再三,他忽然向面具人砍杀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面具人用剑身轻挑,轻轻松松的就躲开了严恩的攻击,只见他趁严恩不备,抬腿一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肚子上,严恩因为受到了强大的外力冲击,身子被弹开,跪趴在地上,佩刀掉落在地,口出鲜血。就在严恩抬头的瞬间,面具人挥动着佩剑,自上而下从他的脖颈处划过,鲜血顿时如水柱子喷溅而出。
面具人逼近严果同,不由分说的在他的胸口刺了一剑。
“他们这般赶尽杀绝,严大人又是如何独活?”
严果同的思绪被拉到了现实中,苦笑道:“殿下,说来或许您不信,外臣的心脏异于常人,那一剑并未刺中要害,所以,外臣得以苟延馋喘至今。”他刻意隐瞒了是李斌带人救了自己的事实。
“原来如此!”高仲熙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严果同,迟疑片刻,将他扶起,心里想着那群突然冒出来的面具人,也不做细问了,他柔声安抚了几句后,开门而出,只见得李颜茹满脸焦急的等待着,他微笑着牵起她的手。
李颜茹突然挣脱开自己的手,让高仲熙颇感到了意外,这是她第一次拒绝自己,他看着李颜茹,闷声问道:“怎么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殿下。”
高仲熙见她突然跪倒在地,身子一僵,视线和云浩的视线相撞时,耳边响起了他的忠告,高仲熙迟疑的将李颜茹搀扶起,掏出锦帕递到她的手里,不温不火的问道:“颜儿,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臣妾,臣妾想见陛下!”李颜茹低着头,好似在刻意躲避什么。
“恩,好吗,孤王答应你。”高仲熙重新打量着眼前之人,她是自己东宫的侧妃,还是南平的公主,从刚才起,她对自己的称呼变了,就连自称也变了,‘臣妾’二字,如今入耳让高仲熙显得浑身不自在。
夫妻二人离开仙膳阁,同乘马车,却是各怀心事,一路沉闷,好似谁也不愿意先开口,马车减缓了速度,高仲熙撩起帘子,见已到宫门口,高声道:“停下。”
小厮闻言慌忙勒紧缰绳,牵制着马儿,车子缓缓停了下来,高仲熙未等小厮下马车,他就从另一边跳下,一声不吭的走了。
李颜茹快步跟上前,一路跟随,默不作声,直到勤政殿的门外。
昌升见高仲熙领着李颜茹前来,见他二人脸色都不对劲,心下纳闷,笑盈盈的迎上前,拱手道:“老奴见过小爷、侧妃。”
“公公,父皇可在?”
“陛下正在批阅奏章,小爷是想觐见吗?老奴这就去回禀。”
“您等等。”高仲熙一把拽住了昌升,他瞧了眼李颜茹,笑道:“公公,南平国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侧妃有事想见父皇,可是?”
“小爷,您无需多言,老奴明白了。”昌升招来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不知嘀咕了什么,只见匆匆离开,回来是手里头多了两碟点心。
高仲熙瞬间明白了昌升的意图,笑着拱手道:“多谢公公!”他将点心交给李颜茹,并未多言,只是简单的嘱咐了四个字:“谨言慎行。”
李颜茹会意点了下头,跟着昌升走进了殿内,她听到昌升笑盈盈的道:“陛下,太子侧妃知晓您近来食欲不佳,特意做了两道点心送来让您尝尝。”
“臣媳拜见父皇。”
“免礼。”高伯禹的视线在昌升和李颜茹间来回瞟着,他见昌升指了指宫门外,瞬间明白了,他放下朱笔,笑道:“这么一说,朕倒是觉着有些饿了。”
昌升将点心摆在高伯禹的面前,见他从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带着殿内所有太监宫女,退到了殿外。
高伯禹拿起一块豌黄糕,闷声道:“颜儿,朕知晓你为何来找朕,可你也该知道,魏、陈二王叛乱属于你南平内乱,我大周若是贸贸然出兵,必然要背负风险?”他瞥眼望着李颜茹,将豌黄糕扔在了碟子里。
李颜茹再次双膝跪地,俯身承诺道:“父皇若是愿出兵平叛,待平息后,臣媳愿领我李氏一门归顺大周。”她抬头注视着高伯禹,满眼坚定:“决不食言。”这四个字铿锵有力,久久回荡在殿内。
高伯禹心里暗自窃喜,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捋着胡子,走下御台,亲自将她扶起,笑道:“大周与南平本就是姻亲之交,可出兵一事,事关重大,颜儿,你容朕再思量一二。”
“父皇?”
“好了,你不必再言,先回去,南平一事,放心,朕会早作决断。”
李颜茹退到殿外,台阶前,高仲熙恰好背对她,眼泪无奈而又莫名的悄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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