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朦胧,一众太监宫女簇拥着轿辇缓缓前行,宫灯的亮光好似刺破了夜的暗淡,宫道上偶尔会有一些小太监、宫女、侍卫们迎面走来,他们见轿辇纷纷避让而跪。
轿辇停在了无逸殿外,高伯禹并未让人通报,领着昌升一人走进了院内,小丫鬟太监们惊慌,吓得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德子迎了出来,拱手道:“拜见陛下,长乐未央。”
“青雀在何处?”
小德子低首弯腰,谦和的回答:“殿下正在关雎苑陪太子妃用膳。”
高伯禹环顾四周见有几间殿室并未掌灯,黑漆漆的,比起其他宫殿来少了几分富丽堂皇,他双手负于背后,闷声问道:“那几处殿室为何不掌灯?”
小德子先是一愣,回首而望,尴尬道:“回陛下的话,太子说无人居住的宫殿无须掌灯,白费了灯油烛蜡。”
高伯禹对于儿子的节俭很是赞赏,他捋了下胡子,淡然一笑道:“朕想去关雎苑坐坐,小德子,你前头带路。”
小德子领着一行人往关雎苑,他正要通报之时,高伯禹抬手阻止,只领着昌升一人沿着小径朝灯火最明亮的屋舍走去。越是接近欢声笑语就越清晰,高伯禹突然停下了脚步,透过窗格,昏黄烛火映入他的眼帘。
高仲熙逗着怀里的孩子,笑道:“我好几天没抱如意了,变沉了。”
莲儿一边收拾着碗碟,一边笑道:“殿下,孩子一日一个样,小殿下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就越发沉了。”
“莲儿,你快让乳娘把如意抱走,殿下在前朝累了一天了,该歇息了。”杜绮儿将一盏茶摆咋桌案上,看着高仲熙哄着孩子,满眼慈爱的模样,她心里泛着一丝甜蜜。
“别别别,我好不容易有空闲逗如意玩,你这会让乳娘抱走了,我就不知道几时才能看到他了。”高仲熙满脸欢喜,哄着逗着,好似在这一刻外界的纷扰都因孩子天真的笑容而释然了,他将茶盏往桌子中央一推,好像是怕谁一不小心打翻茶盏烫到孩子。
昌升笑盈盈压低声线夸赞道:“陛下,您瞧小爷,这当了父亲就是不一样,像似换了个人,变得稳重了,知道心疼人了。”
高伯禹捋着胡子,望着屋里的景象,他的嘴角微翘,似曾相识的暖意笼罩了他的心头,当初,他也是这般哄仲安、仲浩,孩提时的他们,这样的天真烂漫,绕膝玩耍,缠着自己撒娇嬉闹,奶声奶气的叫着父皇。只可惜,只可惜现在一切都变了,他眼里泛起了泪光,在皇家这一份天伦实属难得,高伯禹的内心咯噔了下,嘴巴一张一合,不由低声叫唤道:“安儿,浩儿。”
“陛下?!”昌升毕竟是高伯禹身边的老人了,他早已将主子心思摸的透彻了,赶紧递上锦帕,小心翼翼的规劝道:“陛下,夜已深,要不您先回宫,等明日再召小爷觐见?”
高伯禹默声点头,正准备离开时,恰巧遇上莲儿出来,只见她跪倒在地,问安道:“奴婢叩见陛下,长乐未央!”
高仲熙赶忙将孩子交给杜绮儿,但举动显得很是小心翼翼,他见高伯禹眼角有泪痕,回首看了如意,心下顿时明白,他拱手施礼,与杜绮儿异口同声道:“儿臣(臣媳)拜见父皇。”
高伯禹故作镇定,他接过孩子,只见如意正冲着自己笑,顿时感到欣慰,笑道:“笑了,笑了,昌升,你瞧如意的眉眼更像谁?”
昌升瞅了瞅高仲熙小夫妻两,笑道:“老奴瞧着小殿下的眼睛像太子妃,鼻子和嘴巴像小爷。”
“不对,朕瞧着他跟青雀小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伯禹又哄逗了一会,笑着将孩子交给了杜绮儿,嘱咐她好生照料,他将双手负于背后,望着天际,脱口而出:“青雀,今个儿月色不错,你陪朕走走。”
“诺。”高仲熙与杜绮儿对视一眼,默然点头,跟着高伯禹的身后而走,父子沿着长长的回廊,一前一后走着,高仲熙望着那个伛偻的背影,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他上前搀扶,笑道:“父皇,儿臣后院的新种了些芙蓉,正开的艳,儿臣陪您过去瞧瞧。”
“恩,好!”若是搁在平常,高伯禹会本能的甩开那双搀扶的手,因为他不愿让人觉得自己老朽了,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反而欣慰的淡然一笑。
凉亭内,父子并肩而站,欣赏着不远处的美景,高伯禹捋着胡子,笑道:“想不到这院子被你打理的如此精致、别雅,不错,青雀,治国犹如治苑景,如今,朕相信你日后会治理好大周社稷。”
“父皇,儿臣少不更事,很多事都还要依仗您。”高仲熙拱手刚想行拜礼,却不想高伯禹一把托住了自己,父子四目相对时,高仲熙犹豫道:“孩儿……”
“青雀,你不必多言,朕明白你的心思。”高伯禹拍着他手,笑问道:“青雀,你为何要让朕见李颜茹?”
“严果同伤重,颜儿想见他,儿臣私下做主让他二人想见了。”高仲熙知晓宫中之事是瞒不过高伯禹的眼睛,倒不如实话实说来的干脆,他拱手道:“儿臣自作主张,私带女眷出宫,请父皇降罪。”
“罢了,这事也怪不得你。”高伯禹摆了摆手,嘴角微翘,他很喜欢高仲熙的坦诚:“李颜茹恳请朕出兵平乱,并承诺将带领李氏宗亲归顺我大周,青雀,你以为朕该答应吗?”
“父皇,儿臣当日就已经表态,可战,只不过。”高仲熙欲言又止,他望着高伯禹,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高伯禹的脸色骤变:“什么?他还活着?”
高仲熙点了下头,坦率道:“儿臣是在是拿捏不准,他和严果同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一时拿捏不准,还望父皇明示。”
“李颜茹总归是女儿身,他才是关键,若是日后南平内乱一平,我大周兵马又深入腹地。”高伯禹的视线转向高仲熙,闷声道:“后果可想而知!?”
“父皇,儿臣与他颇有交情,若是由儿臣和颜儿领兵平乱,他或许不会做出卸磨杀驴之事。”高仲熙拱手郑重其事道:“儿臣恳求父皇应允。”
高伯禹沉默不语,双手负于背后,望着天际,乌云遮住了月亮,他知晓高仲熙所言并非无无依据,可他的心里想着另一番,京都里,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身影,太子储君离京这事可大可小,若是他在背后搞鬼,青雀危矣,更何况探马来报,南平内乱并非像表面瞧着那么简单,念及此,高伯禹犹豫了。
“父皇,儿臣知晓您在担忧什么,此番出征,儿臣除了带本部人马走,还想将他也带走。”
“你真的确定要将他带在身边,万一。”
“父皇,不必担忧,儿臣自会小心行事。”
高伯禹再次沉默,缓缓走下台阶,直径而走,高仲熙追下台阶,正要开口,只见昌升在远处冲自己摇头,他硬生生的将话吞咽回了肚子。借着月色,他望着高伯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自犯嘀咕,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默默叹息了一声。
翌日,朝堂间,高伯禹一连颁发了两道圣旨:其一命太子领玄骑禁羽军出征,助南平平乱,齐王高伯晖以主帅之名一同前往。其二命闵王高仲禄为调度官,一同前往。
旨意下,众臣对于高伯禹安排闵王一同出征之事摸不着头脑,调度官是什么一个官衔,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算是重用,还是?他们谢恩之余,视线纷纷投向了他,高伯禹又和众人商议了一番,又让户部筹措粮草。
待一切都商议妥当后,高伯禹甩袖一挥,高声:“朕,在京都等你们凯旋而归的消息。”
“儿臣(臣等)定不会辜负陛下厚望。”
昌升挥动拂尘,阴阳怪气的叫嚷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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