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有去无往

　　“夏叔，您有话直说。”霍天宇语气平稳，但秦梦诗却看到他大腿上交握的两只手，微微紧了紧。看来他真的很相信夏叔的卦。

　　夏川叹了口气，“你们不是我算的第一对夫妻，但却是我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卦不准。以往这良缘孽缘我卦象一摆，就能明了。可今天，我算了两次，却还是难以断定。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给你们增加负担，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们，我希望以后你们如果真的碰到什么难过的坎儿，就想想今天，想想今天的决心。是是非非，全在一念之间。”

　　秋水打断夏川，“老头子，你快说结果吧，我都要急死了。”

　　“你们二人的生命轨迹，有太多的纠葛，早已缠在了一起。孰是孰非，难以判断。凡事过犹不及，你们之间的缘分太深，爱恨情仇，恩恩怨怨，越往后走，越是一团乱麻。等到所有的事情都浮出水面，何去何从，全看你们自己的心。”

　　秦梦诗本不想和霍天宇这么快结婚，本来夏川的话给了秦梦诗一个很好得理由，若是她以此拒绝这么快举办婚礼，相信霍天宇也不会说什么。但听到夏川的话，秦梦诗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心更是无缘无故的沉了一下。

　　乱了的心，让秦梦诗忘了去思考夏川的那一句“生命轨迹早已缠在了一起”是有多早。

　　秦梦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乱如麻。直到回了家，秦梦诗依旧是一言不发，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路上霍天宇也没有问秦梦诗什么，因为他清楚，无论秦梦诗说什么，他都不会取消婚礼。与其吵的不欢而散，还不如闭口不言。

　　其实霍天宇也不清楚他为何如此固执，为何一定要娶秦梦诗。

　　爱么？爱吧。

　　毕竟从少年时期遇到她，他就没有忘记过，找了她这么多年，就是想给她幸福，给她一个她最渴望的家。

　　可这是男女间的爱么？

　　那晚之前，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霍天宇从没有半分要和她结婚的想法。他只是想对她好，至于是哪种好，他没想过。那晚之后，他们有了关系，他当然要对她负责，最好的负责方式，就是结婚，他照顾她一辈子。

　　既然是夫妻，他亲她，抱她，宠她，吃错霸道，都是应该的。可这些到底是来源于爱，还是因为她是曾经的那个女孩儿。霍天宇不愿深想，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么？不论因为什么，她都是他的，他也会对她好，这就够了。

　　秦梦诗不知道霍天宇是小时候在她家住过的那个少年，但她能感受到，霍天宇对她做的一切，这所有的好，都不是因为他非她不可的爱情。所以秦梦诗才会慌，才会想逃避，因为这无缘无故的好，她怕有一天会突然地消失。也怕有一天这背后的原因被揭开，是她接受不了的局面。

　　更怕哪一天她飞蛾扑火的陷了进去，他却完好无损的抽身而去。

　　这些，是今天听了夏川的那番话，秦梦诗琢磨了好久才明白的。原来，这才是她不想跟霍天宇结婚的原因，不是怕被禁锢，而是不敢轻易触碰爱情。

　　想起临走时霍天宇的那句“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她都是我认定的老婆，从一而终，不会改变。”

　　秦梦诗决定，她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的下去，她必须和霍天宇说清楚。因为没有哪个女人对爱情的没有期盼的，也没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一场莫名其妙的婚姻。

　　“霍天宇，我们谈谈吧。”

　　霍天宇报纸中抬起头，看向门口的秦梦诗，思考了两秒，叠起报纸淡淡道：“进来吧。”

　　秦梦诗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抬眼打量屋里的摆设，“这还是我第一次进你的书房。”

　　“感觉如何？”

　　“嗯，像电视剧里寺院中的藏经阁，浓浓的书香之气扑面而来，我都有点不敢靠近了！”秦梦诗吐了吐舌头。

　　不是她夸张，是霍天宇将书房布置的古香古色，就像进入了古代名门贵族的书斋一样，和客厅的欧式装修完全是两个极端。

　　秦梦诗不懂木料，但她能闻到一种草木的香味，暗红色的书柜有七八排，只第一排的书，《孙子兵法》《资治通鉴》《二十四史》等，秦梦诗就只在书店见过，从未翻开过。对她来说，这些东西太晦涩，太深奥，不是她能看懂的。

　　霍天宇笑，“只是书多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圣。”

　　“这些书，你都读过啊？”秦梦诗在霍天宇对面的实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眨着星星眼望着霍天宇。

　　不知怎的，霍天宇到嘴边的“一半吧”，出口之后，就变成了“大概吧。”

　　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说谎的行为，一边面不改色的接受秦梦诗的崇拜。霍天宇第一次发现，自己还能如此不要脸。

　　“你可真厉害！”

　　妈妈从小就告诉秦梦诗，女孩子要多读书，书能宁心，也能提气。书能教人很多道理，人生太短，在行不了万里路的时候，就要读万卷书，书更会让一个女孩子有一身的傲骨。即便穷困潦倒，哪怕诱惑再多，也知道自己是谁，也能看得到阳光，找到前行的路。

　　秦梦诗一直相信妈妈的话，因为她能从妈妈的身上感受到什么叫腹有诗书气自华　最是书香能致远。可惜，她没能达成妈妈的心愿，做一个有书香的姑娘。

　　书她读的不少，可是能明智的，却少的可怜。

　　秦梦诗眼中的崇拜越盛，霍天宇越是有些不自在，赶紧转移了话题，“你想谈什么？”

　　谁知此言一出，秦梦诗刚刚还放松的神色立即紧绷起来。霍天宇有些后悔，既然秦梦诗忘了，他就不该提的。

　　想了半天，秦梦诗还是委婉的开了口，“你和夏叔和秋姨认识多久了啊？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

　　“很久了，应该有二十年了吧，他们待我就像亲生儿子一样。”

　　“他们没有孩子么？”秦梦诗疑惑，今儿一天好像也没听他们提起过一句关于二老孩子的事情。

　　“有，他跟我同岁，但五年前牺牲了。”现在提起这件事，霍天宇已经没有那么悲伤了。感情还在，只是埋在了心底，轻易不会再外露了。

　　牺牲？原来夏叔秋姨是英雄家属。

　　提到霍天宇的伤心事，秦梦诗有些愧疚，“对不起啊，那夏叔和秋姨是因为这个，才住的那么偏远吗？”

　　虽然那儿环境和空气都很好，但毕竟人烟稀少，两位老人年纪大了，即便再硬朗，也难保不会有个突发事件。秦梦诗认为以霍天宇跟二老的感情，应该不会放任不管，而是会将二老接到身边来照顾的吧。

　　“夏天葬在那儿。他的事，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霍天宇知道秦梦诗大晚上来找他，一定不会就是为了想了解夏叔家的事情。

　　要说清楚夏天的事情，不可避免的就要提到那场车祸，还有车祸之后的事，霍天宇觉得现在不是让秦梦诗知道的最好时机，所以决定以后再找机会跟秦梦说。

　　秦梦诗点点头，虽然她还有很多疑问，但显然现在霍天宇并不想告诉她，她理解。伤心的事情回忆一次，就是撕裂一次伤疤，她不能强求别人撕开伤口给她看。

　　“其实我想问你，夏叔说的那些，你信么？”

　　霍天宇盯着桌案上的一只钢笔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信。”

　　“那你还……”后面的话秦梦诗没有说下去，但她相信霍天宇能够明白。

　　霍天宇没有回答秦梦诗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在怕什麽？”

　　秦梦诗本来挺紧张的，但听到这个问题后却笑了，“难道你不怕么？是，人生本来就是祸福难料，不可预知的，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但我不怕，因为没有人告诉过我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危险。霍天宇，如果有个医生告诉我，你将来一定会得一个肿瘤，恶性的或者是良性的，全看你自己怎么照顾身体。那往后的日子里，即便我过的是最健康的生活，我还是会每天胡思乱想，我会怕我做的还不够，我怕我会倒霉到只有那么千分之一的坏几率都会被我赶上，我怕……”

　　“别说了，我明白。”霍天宇出声制止了秦梦诗的话，“对不起，我只是想挑一个好日子，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压力。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信夏叔的卦么？因为五年前，夏天出任务的之前，夏叔给夏天算了一卦。”

　　秦梦诗看着霍天宇，她忽然不想听霍天宇说下去，可霍天宇磁性中带着惆怅的声音，还是钻到了她的耳朵里。

　　“因为卦象显示，有去无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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