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嘉鬼头鬼脑地推开操作室的门,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没人就做贼一样地偷溜进来,把怀里用外套裹着的警长猫放在操作台上,抬手打开无影灯,然后熟练地去一边柜子里拿出七七八八各种消毒包,一股脑儿都放在推车上,推着来到了旁边。
他抬眼看到萧晚晴也跟了进来,没好气地说:“这是手术室,闲人勿近,请你出去。”
萧晚晴有点意外,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
江路嘉被她这明亮双瞳看得有点心慌意乱,恼羞成怒地说:“看毛看?是不是觉得我很不礼貌?我算想开了,反正到最后我还是会被你们用各种方法洗去这段记忆的,既然将来我不会记得这整件事,那么我现在想干啥就干啥!”
他又气鼓鼓地补了一句:“你要是觉得不满意,你也去洗记忆啊!”
萧晚晴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直接向后退到了门口,却也不离开,抱着双臂靠着墙站着,一条腿悠闲地翘起来,在墙上踩着。
江路嘉感觉自己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压根没得到他想要的效果,这个萧晚晴脸上是不是戴着面具,怎么永远一点表情,一点反应都没有?
解开包扎的部分,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他收敛心思,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警长猫的伤口上,除了一开始剃毛的时候不太熟练,下面消毒麻醉清创缝合都做得娴熟无比。
“咪咪,咪咪,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要记住这件事,大概你就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了。”江路嘉戴着口罩,仿佛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唠唠叨叨地说,“实在很对不起,你两次救了我的命,按理说,我应该一直养到你伤好,以后在校园里看到了,也会给你喂罐头的,但是……我不会记得这件事,不会记得你救过我……对不起啊。”
警长猫安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金黄色的眼睛紧闭,听到他这么说到最后的时候,毛茸茸的耳朵尖抖动了一下。
“你看,我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你的救命之恩,我是该记住的,我甚至想……如果我不会忘记这件事,我要……”
“你要认它当个干爹吗?”江路嘉的抒情鸡汤还没灌完,萧晚晴就煞风景地来了这么一句。
江路嘉咬牙切齿,扭头吼道:“反正也不会记得!你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吧?国九局特工萧晚晴小姐?”
“哎呀还真是苦恼呢。”萧晚晴喟叹着,“如果你的记忆真的清除不掉,那就只有杀人灭口了,得想个好一点的处理尸体的办法,干净利落的那种。”
江路嘉被她说得一窒,心又慌了起来,结巴着问:“不,不至于吧?你们国九局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不应该是为人民服务的吗?”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牺牲部分个体的利益,保证大众情绪稳定嘛。”萧晚晴一本正经地说。
江路嘉哭丧着脸说:“说得倒是挺好听的,但是我不想做被牺牲的少部分啊!”
他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干脆不去想这事,专注地给警长猫处理着腹部的伤口,老耗子不愧是‘不明生物’,爪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一道道伤口抓得又深又长,纵横在猫的肚皮上,粉红色的肉触目惊心地向两侧翻卷着,有几处甚至都可以看到半透明的腹膜。
好在他外科出身,博士专业又是考究精细缝合的整形美容方向,尽管警长猫的伤口细杂又多,他使出看家本领,一条条的缝合得飞快。
萧晚晴注视着他的手部动作,修长有力的十指上下翻飞,各种器械在他手里像是变魔术一样,缝针时候眼花缭乱简直让人看不过来,手术结打得又漂亮又利落,手术操作在他这里仿佛是一场演出。
“你本事不错呀。”她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
江路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谢谢,我在医科大勤勤恳恳地读了十年呢,这种小手术再做不好也别混了。”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整容外科,干嘛?”江路嘉没好气地说,“放心,你不属于我的客户,我赚不到你的钱的。”
“哦,没关系,我想的是你也许要改行了。”萧晚晴意有所指地说。
“兽医吗?”江路嘉嗤之以鼻,“我对动物没什么爱心的,这次是例外,我是报恩,再说了当兽医又太辛苦,和给人看病一样,成天面临生离死别,整容科多好,给人排忧解难,苦着脸进来,笑着脸出去,我就喜欢看病人一个个都开开心心的,这样自己的心情也好,你每天都这样挂着一张脸,自己不难受,你周围的人不难受吗?”
萧晚晴收起了自己那点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冷冰冰地说:“你的废话真多。”
“那可真对不起,反正我今天所说的,明天就未必想得起来了。”江路嘉发着牢骚说,“对于一个即将要被清洗记忆的人,你就多担待点儿吧。”
“我这人也有点粗心的,万一我手抖一下,把你这十年的记忆都清除了怎么办?你回去参加高考还来得及吗?”
江路嘉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问:“你会吗?”
萧晚晴耸耸肩:“谁知道呢。”
江路嘉没话说了,正好这时候缝合也完成了,用雪白的绷带把警长猫的肚子小心地一圈圈裹起来,低声抱怨道:“还是国家公务员呢,官僚!挟私报复!恐吓!小老百姓真命苦……”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江路嘉受惊地抬起头,但是看到萧晚晴依然站在门口,立刻就又平静下来。
不管怎样,只要有她在,自己就能莫名地感到安心呢。
“头儿,头儿!”一个栗色头发的小帅哥一路叫着跑到了门边,江路嘉一眼认出他就是那天在解剖楼天台上的另一位当事人,应该就是萧晚晴的同事了。
王枫也认出了他,笑嘻嘻地对他打了个招呼:“忙着呢,大博士?继续忙,别管我们哈。”
说着他转向萧晚晴,邀功似地说:“我讲了一个非常凄美的校园爱情故事,关于‘求不得’的,围观群众都相信了,现在看没有人跳楼,大家就唏嘘着散开了。”
“喂!”江路嘉高声喊道,“不是说能清除记忆吗?不是能无中生有地给假造改编吗?不是能把监控画面都给插入吗?你们就不能帮帮忙,把整件事给抹掉!?”
王枫嘿嘿地笑着说:“那多费事,一百多号人呢,集体清洗记忆怪累的。”
“那你就这么败坏我名声,啊?”江路嘉直着脖子喊,连处在麻醉中的警长猫都受惊地甩起了尾巴,“现在是不是全医科大都知道我为情所困,企图跳楼?我特么明天醒过来,怎么面对大家?再说了,上哪儿找这么一个让我‘凄美’的女朋友去?”
“是个问题哈!”王枫恍然大悟地说,“不然我给你编个男朋友?”
就在江路嘉要表演怒发冲冠的时候,一直垂着眼的萧晚晴发话了:“都闭嘴。”
她难得好心地对江路嘉解释了一句:“他跟你开玩笑的,刚才就是让他去做集体洗脑了,这项技术人多人少都一样做,你不必担心……你的名声。”
“哦……是吗?”江路嘉松了一口气,“那谢谢了。”
“不用谢,我们应该做的。”萧晚晴公式化地说,抬起下巴指了指操作台,“做完了吗?”
江路嘉不明白地低头看了看,呆呆地点了点头:“做完了。”
“那就跟我们走吧。”萧晚晴对王枫使了个眼色,王枫会意地做了一个手势:“请吧,大博士。”
江路嘉吓得哆哆嗦嗦地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萧晚晴垂着眼皮,毫无情绪地说:“去带你弄清楚你为什么不受清洗记忆的影响。”
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带嘲笑地说:“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忘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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