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心事纠结

罗砚成和许悠然急忙追了出来，只见刚才发生爆炸的那家铺子门口站着不少人，而嘟嘟正冲着人群咆哮，并且试图冲进人堆里去，几个女人尖叫着避让它。

“嘟嘟！快回来！”许悠然大声喊道。

嘟嘟听见了主人的呼喝，但是似乎并不甘心就乖乖地回来。虽然停止了狂吠，但是依然烦躁地在原地来回转着。

“嘟嘟！回来！”许悠然跑了过去，又喊了一声。

嘟嘟喘着粗气停住了脚步，但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群里的什么东西，还是不愿意离开。许悠然干脆弯下腰，把它抱了起来，快步走回了店里。

罗砚成站在店门口看着这一切，当许悠然抱着嘟嘟回来的时候，他不禁笑道，“本来以为是挺温顺的一只狗，现在发现它还挺厉害呀！嗯，这样的狗，能看家。”

“就是挺温顺的，嘟嘟从来都很友善，”许悠然把嘟嘟抱进店里才放了下来，一脸疑虑地看着它，“就是最近有点儿奇怪，都好几次了，突然就疯了一样的冲出去，乱叫乱咬。”

“我看这小狗是有灵性的，”罗砚成蹲下身子，抚摸着嘟嘟的脑袋笑道，“它或许是看到什么它不喜欢的了，要么是人，要么是它的同类。”

“我这店里人来人往的，陌生人也多，它从来不这样啊，”许悠然坐下，纳闷儿地看着嘟嘟，“它一般不会跟别人亲切，但是也真是算挺友善的，从不攻击人，更从不咬人啊。”

“那还真是奇怪了？这狗脑袋里，谁也弄不清都能想点儿啥事儿。”罗砚成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嘟嘟的脑袋，笑道，“看来答案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对了，它今天还把那边烧饼铺子的伙计给咬伤了，”许悠然苦笑了一下说，“我还得给人家送钱去呢，这小东西真能给我找事儿。”

“是啊，咬了人可就是麻烦了，”原来蹲在地上的罗砚成站了起来，拉了另一把椅子坐下了，“可是，我看这狗也不是见人就咬的，应该是别人招惹它了，它才会咬人了。”

“可是，人家可能就从门口经过了一下，它就追上去咬，人家哪里招惹它了呀。”许悠然摇了摇头。

“它不会无缘无故的咬人，一定是别人对它有不友好的态度吧，”罗砚成笑道，“这得问它自己了。”

听他这么说着，许悠然也笑了，“问它？它要能说话那倒好了。”

说了这么半天的小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轻松和自然了许多，各自的情绪也都平稳了下来。

“接着刚才的话题，跟我说说吧，”罗砚成微微地笑了一下，把目光从嘟嘟身上移到了许悠然的脸上，把话题也自然而然地转了过来，“你……真的记起……记起她的事了吗？怎么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说来话长吧，”许悠然低声说道，“三月份的时候，我触过一次电，当时正在发高烧，也真是烧糊涂了。抢救过来以后，就……就开始……陆陆续续想起些事情。”

“今年三月？那已经有好长时间了。”罗砚成惊讶地说道。

“是，很久了，这几个月，想起的人和事，越来越多，”许悠然摆弄着手里的一只满天星，幽幽地说道，“你们聚会的时候，见到你们，我就总觉得是旧时的朋友。只是我想不清。记忆里的片断，都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直到你和岭生打架的那个晚上，所有的往事才一下子都奔涌而来了。”

“真的……很神奇……”罗砚成看着对面的女孩儿，喃喃地说道，“确实是……匪夷所思……你想起了所有事情吗？所有的？”

“所有的。”许悠然轻轻点了点头，“我记得所有的往事。只是，记忆里却模糊了原本２２年的人生。”

“我想……哦……我不知道，”罗砚成有些语无伦次，茫然地看着她，“那我……哦……那你现在究竟……究竟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许悠然苦笑了一下，看着罗砚成，“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真的，其实……现在没有人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是，这是谁都没有见过的情况，谁都会不知所措的。”罗砚成轻声说道。

“我的父母，一如既往地爱我，他们痛苦万分，但却依然接受我的一切变化，无论我的身体里跳动着谁的心脏，无论我的思想里装着谁的记忆和感情，我都是他们的女儿，最爱的女儿。”许悠然有些忧伤地说道，“岭生呢？他一心希望我专心地去做许悠然，他希望我留在许悠然的生命轨迹里，好好去过幸福的生活，好好享受现在的人生。而凌越，努力想把我变回纯粹的许悠然，努力想让我彻底摆脱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想让我把所有复苏的、过往的记忆都抹去。”

“他们想的……都对。”罗砚成神情复杂地看着许悠然，低声说道。

“是的，他们都对，”许悠然低下头，凄然一笑，“他们都太爱我，虽然有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出发点，但是却有着共同的心愿——他们一心盼着我幸福。这么多深恩厚爱，已让我无以为报。”

“还有我，”罗砚成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儿，轻声说道，“我也希望你幸福，只要你幸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许悠然抬头看着罗砚成，眼里掠过一抹忧伤，“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需要你幸福。”

“好，”罗砚成怆然答道，“我一直……挺幸福的……，一切……都很好。对于我，你尽可放心。”

“那就好了，”许悠然轻轻笑了，看着眼前着的中年男人，“别只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么多年……你……好吗？”

“挺好的，一切都很好！”罗砚成扭过头，把目光挪向了门外，“我研究生毕业后，开了家公司，一点儿点儿做起来，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总之足够生活无忧吧。我女儿叫罗柚柚，今年１３岁了，刚上初一。像我，长得像我，性格也像我。”

“还有呢？”许悠然微微笑了一下，接着问道。

“还有……什么？”罗砚成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

“还有……你夫人，我想知道……她……好吗？”许悠然迟疑了一下，问道。

“她……是我导师的女儿，”罗砚成笑了笑说道，“她人挺好的，对我也……一直很好。”

“哦……那真好，”许悠然低下了头，接着很快又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罗砚成的眼睛，“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你说吧。”罗砚成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答应我，好好过自己幸福的生活，”许悠然轻声说道，“即使你现在知道了我的状况，也绝不能让这件事情干扰了你。我一直不联系你，也一直不想告诉你我的情况，就是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干扰到你的生活。这一点，你一定要答应我！”

“好。你放心吧。我不会受影响。我会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罗砚成在心里深深叹息了一声，冲着许悠然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你要明白，你幸福安宁的生活下去，就是我能欣然存在下去的理由。”许悠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坚定地说道。

“好。”罗砚成只答了一个字，心变得沉甸甸的，胸口有了些许沉闷的感觉。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就移植了……心脏的那个人呢？”许悠然有些疑惑地问，“是岭生跟你说的吗？可是，岭生怎么会告诉你呢？他一直不愿意我的情况被人知道，他一直怕知道的人多了，会干扰到我的生活。我想，他最不愿意告诉的，就应该是你了。”

“是，不是魏岭生，而是……”罗砚成避开了许悠然探究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轻轻说道，“关于你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事，是……你现在的主治医生……程欣语告诉我的。而你移植的……正是……雪轻的心脏，这件事，是自从废墟相遇以来的种种迹象，让我感觉到的，我追问魏岭生，他不得不承认了。”

“程欣语？！”许悠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省二院心脏外科的程欣语医生？！”

“是，是她。”罗砚成轻轻点了点头。

“你认识她？！”许悠然看着罗砚成，感慨地说道，“都说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有时候，真的……真的太小了！你竟然也认识程医生！”

“世界，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小些，”罗砚成神情复杂地看了许悠然一眼，“我当然认识她，何止是认识，是……再熟悉不过。她……是……是我妻子。”

“什么？！她……程医生是……是……”许悠然腾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罗砚成，“她……她是……”

“是，一点儿不假，”罗砚成也慢慢站了起来，“是我妻子，是有一次……哦……说话的时候，无意中说起的，她说……她有一个特殊的病人，叫许悠然。”

许悠然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往情深爱了一世的人，她这么久以来苦苦地想念的人，竟然……竟然是自己的主治医生、被自己叫做程姐姐的程欣语的丈夫！

许悠然感到自己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只觉得自己，此时像是被放在蒸笼里一样，热气腾腾的，又燥热无比，又憋闷异常。

罗砚成和许悠然互相看着，默默无语。

两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而已到嘴边的千言万语却都忽然无法说出口了。就像两个大肚而细口的瓶子，本来装着满满的水，现在突然被倒置了过来，如今一滴水也流不出来了。

就在悠然花店里，罗砚成和许悠然愁肠百结、相顾无言的时候，不远处的那家烧饼铺子门口，金牛正在给樊江龙打着电话。

“刚才炸的时候我没在，打狂犬疫苗去了，”金牛有些恼火地说，“那小狗崽子是把我记下了，早上从门前过了一下，就把我咬了。下午炸的那家小吃店，就跟她家花店隔一个门面。我打针回来，就过去看看热闹，谁知道又让那狗崽子发现了，追出来就咬，我赶紧躲人堆了。”

吸了口烟，他又继续说道，“花店的门面也炸坏了，我估计魏岭生这两天可能会过来看看，我想办法截住他。放心，我不露面儿，只把消息传给他。另外，”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使劲拧着，“我得弄点儿耗子药，把那狗崽子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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