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特殊访客

这天上午，许悠然带着嘟嘟早早到了花店。今天店里要进第一批文具，这是魏岭生早就建议她的，前两天店面已经调整好了，新货架也买了两个。今天文具进来以后，要上架打标签，要干的活儿还真是不少。

“悠然姐，这么早来了？”正在擦货架的顾兰看见她，笑道。

“那当然，今天有活儿干呀，”许悠然边放下包，边问道，“昨天他们说一早就能送到。”

“哦，刚我又打电话问了，车已经出来了，说大概半个小左右就到。”顾兰说着，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你说，这老魏师傅，好好的为什么不干花圃了吗？现在每次送货还是他原来那个伙计张什么来着，对，张小朋。但是，现在是别人的伙计了。”

“不知道啊，也许，干别的去了。”许悠然淡淡地笑了笑。

“我那天问来着，”顾兰边顿下在水里洗着墩布，边抬头说道，“张小朋说，老魏师傅把花圃转给别人了，不过跟人家说好了，给咱们的进价，还按原来的。”说罢，又若有所思地停了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老魏师傅为什么对咱们花店这么照顾啊？”

“对别家也一样吧，老魏师傅是个仗义的人，”许悠然淡淡地笑道，没有抬头，“也许他只是……只是……做这个玩儿的，人家可能不指着这个挣钱，或许，人家有更大的买卖。”

两个人边说着边聊着，不一会儿，送货的车就到了，等把货卸下来，整个屋里都堆满了。嘟嘟全程都在兴奋地跑来跑去，这会儿跳到地上的文具堆里，又刨又咬。

“嘟嘟！去门口！坐下！”　许悠然一边轻声呵斥着小狗，一边有点儿发愁地看着满地的文具。“这下，可真是有活儿干了。”　

“慢慢来吧，你别累着了，”顾兰拍拍许悠然的肩膀，“咱们本来想赶在开学前的，也没赶上，这会儿还着啥急呢？”

两个姑娘边说边就开始干起来，分类，打标签，上架，倒是有条不紊。转眼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打眼一看，文具货柜已经算是初具规模了。

“歇会儿，歇会儿，差不多了。”顾兰伸了个懒腰叫道。

“是呀，咱俩也还是挺能干的。咱俩中午……”许悠然话没说完，突然看着门口的方向呆住了，随即缓缓站了起来。

“嗯？”顾兰也诧异地随着许悠然的目光向门口看去。

花店门外，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穿着一件碎花Ｔ恤，白色的七分裤。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皮肤微黑，眼睛很有精神，满脸随和的微笑，一眼一眨地看着许悠然。

见惯了生人的嘟嘟，卧在门口，抬头瞄了一眼，就自顾自地甩着尾巴，悠哉游哉地自己玩儿开了。

“阿姨，你怎么过来了？”许悠然有些疑惑，但似乎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凌越的母亲亲自找上门来，一定是有话要说吧。

“我顺路，正好看看你，”冯宁温和地笑了，“你出来一下吧，我跟你说几句话。”

“哦，不用不用，”顾兰知趣地跳起来说道，“我正要出去一趟，你们就在店里说吧，这凉快。”说着，冲着许悠然挤了挤眼笑了笑，就提着包出去了。

“阿姨，你坐吧。”许悠然搬过一张凳子。

“好，咱们都坐，”冯宁说着，就在凳子上坐下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神情变得认真起来，“阿姨就跟你说几句话。我也是昨天听小越说，他今天中午要请同学吃饭，这才赶紧插个空过来。我……不想在这碰见他，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过。”

许悠然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点头笑了笑，没有吭声。

“悠然，离开小越吧。”冯宁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也不想绕弯子。我跟他爸爸，都觉得你们不合适。”

“好。”许悠然简单地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这倒让冯宁一下子愣住了，女孩儿这么快答应了，这反倒让她在诧异之后，很有些不舒服。

诧异的是，这与她事先想象的情况完全不同。今天来的路上，她还不断地告诉自己别心软，女孩儿要是哭着诉说如何如何爱小越，哭着请求不要把她和小越分开，那时候，一定不能心软。可是，怎么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离开儿子，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冯宁心里是越想越不舒服，眼前这个让儿子疯狂地爱上的女孩儿，真的也爱儿子吗？这么利落、这么轻易地就答应离开他，她对儿子看样子是真的一丝留恋都没有啊！那自己家那个对她爱得神魂颠倒的傻儿子，可是太不值了！

想到这里，冯宁的脸越发有些阴沉了下来。

“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许悠然笑了，“凌越是个好孩子，他应该有更完满的婚姻和人生。我不会连累他。这个我早就想好了。”

“好孩子？你才多大？说他是好孩子？”冯宁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神情也缓和了一些。

“哦，我是……开玩笑呢。”许悠然一愣，知道话有些不妥，赶紧搪塞道，“平时常开玩笑，说他是个好孩子，这说顺嘴了。”

“悠然，你比小越要小好几岁，但是，但是，”冯宁有些迟疑，但还是下了决心似的说道，“我跟他爸爸，都觉得，你比小越要成熟得多。你的成熟，似乎远远超过你的年龄。这一点，也是让我们觉得，你们俩不合适的地方。”

许悠然的心猛的一跳，眼神飘忽着看向门外，心里不禁有些隐隐的疼痛。

是啊，当然是成熟的！一个２２岁的女孩儿，胸膛里跳动着一颗４１岁的心，记忆中是那一路凄凉怆然的往事。她的心，当然是成熟的，是世人都无法理解的成熟。

冯宁并没有太注意她的神色，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你看我们家小越，一直幼稚得很，考虑什么事情都考虑得不周到。男孩子家，就总是成熟得晚些。要恋爱、结婚，我觉得男人还是该成熟些比较好，跟这种小男孩儿一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以后你也会很累的。”

“阿姨，我明白，”许悠然平静地笑着，看着冯宁，“您放心吧，我会尽量疏远凌越。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真的懂您的心思。凌越还年轻，以后他也会懂您的苦心的。另外，今天您来过的事，我也绝不会告诉她。”

话已至此，似乎已经不用再多说些什么了，冯宁缓缓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意味深长地说道，“谢谢你，孩子，跟你的谈话，跟我想象得完全不同。”

许悠然淡淡地笑了，也站了起来，没有说话。

“但是，我有一点很好奇，你跟我说一句实话，”冯宁审视着许悠然的脸，“你对我儿子，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你爱他吗？”

“我……”许悠然不知道如何做答，扭头看着门外。

“但是他很爱你，爱得很深。”冯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看来，至少你是不够爱他的，或许……你根本就不爱他。可是既然你并不怎么爱他，那为什么让他陷进来，而且越陷越深？”

冯宁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心里越来越有些愤然，儿子为了她不惜跟自己顶撞，不惜煞费苦心地弄出个莫名其妙的诊断证明来，让父母痛心疾首了好几天，儿子是那样一往情深地爱着她。可是她，原来对儿子却是这样犹移不定、可有可无的态度。

“算了，不说了，”心里越来越不痛快的冯宁，努力挤出一丝的笑容，“好啦，以你的成熟，你应该知道，如果你一直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那会让小越更加欲罢不能，越陷越深。以后别这样了，请你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你不爱他。好吗？”

“好。我会的。”许悠然收回一直望向门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冯宁道，“阿姨，对不起，我以前总是下不了狠心去伤害他的感情，我害怕看见他伤心的样子。但是这样，让他越陷越深，反而对他更糟。我明白以后该怎么做了。”

“好，那我就回去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明白我这个做妈妈的苦心，”冯宁的嘴角扬起一个复杂的微笑，“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更能理解了。”

她的心冷不丁地狠狠疼了起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几个字，像刀子一样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脏。

许悠然的眼里倏地蒙上了一层泪水。

“我理解。”她勉强说出这三个字，别过脸去，摆弄着旁边一只香水百合，没有让冯宁看到她的脸。

“行，那再见，孩子，”冯宁边往门外走，边笑道，“阿姨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将来有个好归宿。”

“谢谢阿姨，再见。”许悠然抬头看着冯宁。

这时冯宁才注意到许悠然眼里泪光，不由得心里一动，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说话太直了。不过，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必再多说了什么了。她拍了拍许悠然的肩，无奈地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许悠然的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

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有的！她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天空零零星星的飘着小雨，今天算是一个很凉爽的天气。已近中午，街上的人多起来，车也多起来。有从门口过的路人，诧异地看着这个站在门前泪流满面的女孩儿。

许悠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匆忙转身回到店里。

可是，眼泪不争气地流着，刚刚擦干，又不争气地淌下来。

“悠然姐！怎么了？”出去逛了一圈的顾兰回来了，惊讶地看着许悠然。

“没事。”许悠然勉强笑了笑。

“那女的，是谁？她跟你说什么了？”顾兰着急地问道，“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她到底来干什么来了？跟你说什么了？”

“没事，”许悠然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冲着顾兰笑了笑，“那是凌越的妈妈，她来……她跟我说……让我……离开她儿子。他们……不同意我跟凌越在一起。”

顾兰的脸上，瞬间充满了复杂得难以分辨的神情。

“她……还管得真宽！”顾兰有些愤然地说道，“只要你俩好，关她什么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呢？”许悠然轻轻笑道，“她的凌越的妈妈，哪个妈妈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顾兰叹了口气，怅然地看着许悠然，抽出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我以前可能也做得不对，我对凌越，有些心软，我总是不愿意伤害他，”许悠然擦了眼泪，茫然地看着门外，“我记得我曾经很喜欢他，到现在，总有一些眷恋不舍。”

“什么？”顾兰惊异地瞪大眼睛看着许悠然，“你记得？你曾经很喜欢他？什么意思啊？”

许悠然心头一惊，自知失言。

她转头看着顾兰，苦笑了一下说，“就是说，我以前真的喜欢过他，现在……不喜欢了，我该离开他了。”

“悠然姐？你这是……”顾兰话未说完，只听见门外传来嘟嘟狂吠的声音。

两人同时吃惊地看着门外。嘟嘟不在门口，而且听声音，已经离店门有一段距离。

许悠然和顾兰，同时往店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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