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衣衫凌乱的男子风风火火赶来,他上身红衣下身绿裤,如此艳俗的颜色倒被他穿出了惊艳的美感。
见到吵醒自己睡觉的罪魁祸首后,那男子也不管什么风度,什么气量,指着洛长歌的鼻子就一通乱骂:“我说你这丫头疯了是吧!大晚上的,不躲在被窝里跟你相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跑到小爷家里骂骂咧咧干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病就趁早找大夫治去,惹急了小爷可是连女人都打!”
洛长歌被骂懵了,原来我吵他睡觉才是重点么?
“我以为你应该更关心我刚才说的那番话的。”
这种情况显然也是商汤未能料到的,他只是微微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若我没猜错的话,公子应该就是罗刹门的门主王小贤,我二人深夜叨扰,还望海涵。”
一听这话,王小贤顿时炸毛了:“你叫小爷什么?你小子想死么?!”
见王小贤这副咬牙切齿,欲将他杀之而后快的模样,商汤反而笑意更深。
外界传闻罗刹门门主王小贤是个二十岁左右的俊美男子,说话做事都如孩子般随心而为,让人捉摸不定。他尤其不满意父母给他取的这个名字,总觉得这名字太过纯良,太过普通,与他的英俊挂不上勾,所以不愿别人提起。
本以为传闻就只是传闻,没想到果然如此。
王小贤目光放肆的打量着洛长歌,皮厚如她,却还是坐立不安起来。她白了他一眼,这罗刹门门主莫不是有病?为何言行举止瞧上去都不像该是常人所为?
“对了!你是不是那什么南宫插秧?!”王小贤猛地一拍大腿,“我就说你这丫头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原来你那案子是小爷我亲手接下的!”
南宫插秧?洛长歌深呼吸两口,我是来做正事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他们给了罗刹门多少银子?我付你三倍,只要你把雇主的名字告诉我。”
谁知王晓贤竟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一副“小爷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一个个都是俗人!我拿这么多钱来干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意思么?反正老头子留下的钱已经够我花一辈子了。”
“那你要什么?”
“要什么?”王小贤端着下巴,将洛长歌从头顶看到脚尖,又从脚尖看到头顶,似是在思量些什么。
洛长歌被看得心惊胆战,这不靠谱的小子不会要让我以身相许吧?!
王小贤右手托着下巴悠悠开口,听得洛长歌几乎吐血:“全身上下就张脸最碍眼了,你把它毁了我就告诉你。”
这小子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洛长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臭丫头,‘皮相乃身外之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王小贤颇为嫌弃的瞧了瞧洛长歌,“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帮你这种庸俗之人?”
洛长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庸俗?若不是有求于他,我定要与他好好“切磋切磋”武艺!
洛长歌带着商量的语气:“此番就当我欠你人情,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若我能办到定当全力去做,如何?”
“虽说不怎么诱人,但勉强可以接受。”
王小贤拧了拧眉,瞧上去倒像是吃了天大的亏:“来我罗刹门的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小矮子,至于名字小爷是真记不清了,依稀记得他乃是西凉八皇子的心腹。南宫忆乐那家伙心思单纯的很,买凶杀人这种事是做不出来的,所以那小矮子大概是替别人办事。
行了,小爷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你自个儿慢慢琢磨吧,小爷我回屋补眠去了。”
洛长歌完全没有料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本以为闯罗刹门比闯鬼门关还要难,却未曾想竟是容易得跟进客栈一样。大表哥,你说我是不是还未睡醒?”
“估摸着是吧。”
洛长歌像是做了噩梦突然惊醒,身子颤了一下,眼中的笼罩的迷茫之色已不复存在。看着这一模一样的四条路,她只觉头晕,求救似的望向商汤:“大表哥,你如今可知道如何走出这迷宫了?”
商汤无能为力的摇摇头:“要不我们追上罗刹门门主,瞧他那性子,应该会愿意告诉我们如何出去。”
未经允许私闯民宅,迷了路还指望主人给你指条明路?虽听上去觉得不太靠谱,但毕竟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洛长歌赞同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本已走远的王小贤又折返了回来,还未等他俩开口,王晓贤就询问出声:“我说,你们还记得小爷刚才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么?”
洛长歌与商汤对视一眼,齐齐摇头,王小贤激动的一拍大腿:“糟了!我又迷路了!”
又……听上去好像不止一次的样子。
洛长歌抚额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这王小贤是指望不上了。
本想问问王小贤还有无其他办法,一抬头却已觅不得他的影子,洛长歌偏头看向商汤,商汤用手指了指正前方的路以示回答。说来也怪,自王小贤走后,正前方不时有巨大的响声传来,洛长歌心生好奇,拉着商汤欲要去看个究竟。
这一看,倒是吃了一惊。
这墙上到处是人高的窟窿,地上摆满了碎砖,空气中尽是粉尘与墙灰,呛得洛长歌想流眼泪。想来王小贤遇到走不通的死胡同便一掌拍出个通道来,做事果然如传闻般不计后果,真不知该说他聪明好还是愚笨好。
“这倒是个好办法。”商汤看后竟破天荒的颇为赞许,“我们也这样一道墙一道墙的打,总能走出这迷宫。”
洛长歌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心里却觉得仍有不妥:“这应该行不通,毕竟这动静很大,若是被罗刹门的杀手听见了,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放心。”商汤笑容中透露出一丝邪气,“他们只会以为他们的门主又迷路了,不会想到是我们的。”
“……”
当打通第二十七面墙的时候,商汤和洛长歌终于重见光明。洛长歌看向身后的狼藉,唏嘘不已,指着最后一面墙微微有些不安的说:“大表哥,我们打墙是为了出来没错。可你把人家的外墙也一起拆了会不会不太好……”
商汤耸耸肩,一脸无辜,微微张嘴,便惹得洛长歌十分无语:“一不小心打上瘾了。”
“……”
两人返回客栈的时候,天已大亮,商汤回屋补眠,洛长歌则有些不放心念儿,径直去了她的屋子。小孩子向来嗜睡,洛长歌怕动静太大会吵醒她,于是便慢慢的开门,尽量把脚步放轻。
却没想念儿的屋子里还有一人——洛云裳。
昨日洛长歌怕露馅,故意把洛云裳往外赶,顺便拜托她帮忙照顾念儿,却没想到,现在她还在念儿房里守着。念儿来路不明,自始至终,洛云裳都没有向洛长歌询问过她的身份,却仍旧无怨无悔的照顾她。
云裳这丫头,也就是嘴上不饶人一点,其实心里最心疼我的便是她了。
想到这里,洛长歌只觉得心窝暖暖的,轻手轻脚朝洛云裳靠近,从背后拥住了她:“好云裳,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洛云裳一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是她,嗔她一句,带着重重的鼻音:“你这狐狸还真是肉麻,要抱就抱别人去,姐姐我可经不起你的恶心。”
洛云裳已经极力用最平常的语气说话,但还是被洛长歌瞧出了端倪。她一把扳过洛云裳的身子,才发现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眼圈带着乌青,想是一夜未眠,都在这儿坐着流眼泪去了。
洛云裳素来没心没肺,洛长歌何时见过她这副惹人心疼的模样?虽平日里瞧上去没脸没皮的,洛云裳却是有自己的骄傲。她又怎会想哭?怎奈心痛难忍,只得一个人躲起来悄悄的抹眼泪。
这一点洛长歌深有体会,她瞧了眼熟睡的念儿,便拉起洛云裳的手将她带去了她的房间。
洛云裳始终低着头,不愿让洛长歌瞧见自己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姑奶奶不过是被沙子迷了眼睛,你瞧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洛长歌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洛云裳,哭哭啼啼可不是你该做的事。事情憋在心里难受,你且说出来,我保证听在耳朵里烂在肚子里。难不成你信不过我?”
她的声音并不温柔,听上去也不像安慰。
洛云裳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委屈,抱着洛长歌嚎啕大哭起来:“长歌,大师兄有未婚妻了,他有未婚妻了!我与他相识了十载,喜欢了他五年,我以为过些日子让爹爹说亲我就能穿着凤冠霞披美美的嫁给他,我以为我还有一辈子可以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他舞剑……
可到头来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梦,一个醒得太晚的梦!
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好!我想要忘记他,我昨天试了一整天不去想他,不去看他,不让他左右我的喜怒哀乐。可是我一旦闭上眼睛,就看到他笑着唤我‘云裳’,皱着眉唤我‘云裳’,没有表情的唤我‘云裳’……”
“有了未婚妻又如何?他们分别了这些年,感情怕是早已淡了。你若割舍不下,把大师兄抢来便是,何苦在这儿哭泣?”
洛云裳的泪水如决了堤的河水一般止不住,将洛长歌的外衫浸湿:“我是一厢情愿,他们却是两情相悦,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
真没想到青鸾山的小霸王如今也长歌成了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洛长歌摸了摸洛云裳的头发,这丫头,真的长大了。
青鸾山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自然不会掉眼泪,而洛云裳素来乐天,自是不用洛长歌操心,所以至今她也没有个哄人的经验。说多错多,洛长歌索性不发一言,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云裳的背。她想借此告诉她,别怕,我在这里。
情为何物?洛长歌不知。此刻在她看来,爱情是毒,碰不得,否则便会噬骨,她只希望今生都不会沾上这解不掉的毒。
无爱便无痛,痛了整整十五载,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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