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川衡向来觉轻。
但同前几日糊弄来的老婆躺一张床上,他缺了睡眠的那根筋好像被什么给补上了,怀里触手温热,胸口间也多了点热乎气,导致他每天早上醒来时才会吃惊昨晚睡得有多好。
江妤笙痛得嘴唇都发白了,哆哆嗦嗦地捏着严川衡睡衣的一角,感觉自己费了很大力气才大声喊出来的,出了口才发现跟蚊子哼两声没什么区别。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江妤笙雄图未展,想要的还没拿到手,奸夫跑的连个屁都散了味,想起自己装模作样地谈生死,悔得连肠子都要痛起来。
她好不容易从胸腔里挤出一点儿力气来,嗡嗡喊了两声严川衡,就被又一波弥漫上来的痛给弄没了声息,她挣扎着想从床上下去喝点水,然而腿脚无力,一不留神就摔了下去。
严川衡到底是察觉到了身下床垫的颤动,江妤笙断断续续的抽气声,还有陡然变空的怀抱。
“江妤笙!”严川衡看清眼前的情况时,冷酷的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慌乱,长腿一迈几乎也要从床上一头栽在地板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看她痛得额角都是汗水,心忽然就软了一下。平日里那颗坚不可摧的心被那满额冷汗一刺,隐隐作起痛来。
“去把雷医生叫过来,快去!”严川衡飞快地吩咐了闻声进来的佣人,搂着易碎品一样搂着江妤笙,一只手有些无措地虚捂在她肚子前,紧紧地盯着江妤笙的表情。
胃是一阵阵地痛,江妤笙被他从地上抱起来,精神上有了根支柱,好歹熬过去了一阵,这会儿还能虚弱地对严川衡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她小口小口地抽着气,游丝一般叹道:“只是实在太疼了……”
江妤笙这二十几年的人生过得着实普通,不给旁人添麻烦旁人有麻烦要帮助要包容的习惯深入骨髓,虽然因为那对奸夫**看破了人情世事半会,到底还是习惯占了上风,一时半会儿还觉得吵醒严川衡十分不好意思。
严川衡冷冷地看了江妤笙一眼,江妤笙迷迷糊糊中也不怎么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了严二少,干脆利落地眼一闭等着下一波痛。
“都是夫妻了。有什么麻烦的。”严川衡淡淡地说道,往日里看上去多情的秋水眼又深又黑,江妤笙从眼角处偷偷看他,只觉得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又冷又热……看上去十分冷酷,偏偏让人忍不住耳朵发烫。
雷医生来得可谓是迅速,难为他深更半夜还能从被窝里爬出来,收拾得整整齐齐地过来。询问了几个问题,雷医生又按了按胸腹几个脏器,皱着眉对严川衡说道:“宠人不是这么个宠法……喂鱼还得有节制免得它撑死呢……”
雷医生可谓是典型医者,张嘴就指桑骂江妤笙,数落她贪嘴吃太多,江妤笙也觉得这个病因有些丢人,一时有点儿不敢看严川衡。
“最近忌辛冷,螃蟹大寒,女孩子家家本来就不能吃太多,药要按时吃,饮食保持清淡。”雷医生叮嘱完,便恭敬地同严川衡点点头,收拾了药箱自行走了。
严川衡命人兑好了温水,拿了软垫子给江妤笙垫好,让半夜还尽忠职守的一干人等下去休息,自己去拆雷医生留下来的药。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的小灯,橘黄色的灯光轻巧地落在严川衡浓密的眼睫上,江妤笙斜斜地倚着软垫,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紧绷着的下颌角线条与捉摸不透的漆黑的眼睛。看严川衡那架势显然是要亲自喂她,江妤笙刚刚还不知道哪儿惹了他,这下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话,江妤笙尴尬地想当个鸵鸟。把头往沙子里一埋,管你严川衡还是严山衡,统统见鬼去。
“张嘴。”严川衡硬邦邦地说道,手里那杯药散发出一股子一言难尽的味道,江妤笙看他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把小勺来,几乎怀疑严二少是借机报复,嘴里条件反射地发起苦来。
她眼珠子转一转,努力装出自己还行不会马上去见阎王爷的样子,同时竭尽全力地往后缩了缩:“我自己来。”
严川衡显然是个霸道惯了的混蛋,江妤笙估计他有起床气,不然那眼神怎么会越发冰冷起来……严川衡冷淡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江妤笙,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儿生气的,他柔肠百结地沉浸在江妤笙抱歉的神情里,感觉自己还处于被礼貌对待的朋友阶段,说不定还算不上朋友,离亲昵到不分你我起码得有五万里长征可走。
于是这霸道的混蛋十分忧伤,又不想破坏自己往日酷炫狂霸拽的形象,只好硬邦邦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害怕多说两句就忍不住开口悲伤逆流成河。
那乌漆墨黑的药盛在小勺子里,严川衡选择性耳聋忽略了江妤笙的自己来和我好了,年轻的女孩子额角还有些亮晶晶的汗水,嘴唇苍白犹如一朵百合花,她像小动物一样眯着眼睛咧嘴吸气,好像连空气都是苦的。
就在江妤笙以为自己要被那一勺一勺的药水凌迟到死的时候,严川衡忽然轻笑了一声。他不笑的时候气势迫人,江妤笙有些害怕,往日里他嬉皮笑脸威逼利诱的形象统统剥离开来,她知道这才是他真正对人的模样。冷淡又漫不经心,高傲得理所应当,连一片衣角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江妤笙看着他被自己鬼知道的哪句话给招惹得冷下来,一时心里七上八下,同时有些失望。
不过如此。她想着,也对,又有钱又帅还不瞎的,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你乖乖地喝的话,等下可以吃块蜜饯。”严川衡轻轻笑了一下,眉眼被灯光柔化了,看起来十分温柔,江妤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严川衡拍拍她的头,像对一只小宠物一样摸了两下,满意道:“我不凶你,你病了。”
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吓得江妤笙好悬没把杯子都吞进肚子里。她如愿以偿地含着块蜜饯,严川衡还抱了抱她。
男人身上少了白天的香水味,江妤笙分辨不出那一日一变的昂贵的味道,她只知道男人自身的味道也是很好闻的,淡淡的,有点像茶。这个安慰性的抱抱与那杯药共同起了作用,江妤笙很快睡了过去。
严川衡就在灯下沉默地看着她,女孩大约是还有些疼,眉心微微地蹙着,嘴唇却慢慢地恢复了一点血色。她是那样天真又脆弱,以为自己掏心掏肺,就能换来别人的掏心掏肺,谁知道那让她掏心掏肺的男人不仅连心带腿的都劈给别的女人,还把她的一颗心扔进泥地里。
“我舍不得受一丁点磕碰的心,你怎么愿意让那颗心被别人给摁在泥里呢。”严川衡轻轻地对她说道,伸手抚平了那纠结的眉间,珍惜地亲了亲。
江妤笙在梦里露出微笑来。
她梦见多年前小小的自己在路上飞奔,年幼的孩子精力充沛,她感觉脚下生风,耳边是自己清脆的笑声。她胸腔里充满了单纯的快乐,然而那快课很快就在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时莫名消失了。
“……哥哥,等等笙儿呀。”她听见自己的喊声,并不是很真切,她甚至怀疑那不是自己的声音,因为十分陌生,但又是的的确确从自己喉咙发出来的,路两边高大的树木飞快往后腿,年幼的小孩子最终停了下来。江妤笙听见她低声抽泣了一下,喃喃道:“哥哥。”
我并没有哥哥,江妤笙有一瞬间意识到这是梦,但她仿佛被魇住了,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这具小小的身体,被迫听着自己细微的哭泣声。
有阴影笼罩住了她,来人面容模糊,低头给她擦着眼泪,左手轻轻地滑过小女孩的脸,江妤笙敏感地察觉到他手上有茧,她胸腔里又充满了那无忧无虑的快乐。她焦急起来,仿佛快要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却迟迟看不清它的面目。
江妤笙猛得睁开眼睛,听见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天亮了。
她迷迷瞪瞪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全须全尾地活着,胃也不怎么难受了,当即要弹起来收拾收下楼吃早饭。
严川衡做的饭她可不想错过。
起身时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江妤笙扭头看时,才发现床边趴了坨不明生物。是严川衡。严二少看起来像是比她这个病鬼还要憔悴,眼下是熬出来的乌青,明明睡得那么死,手却还紧紧抓着江妤笙的手腕。
江妤笙自上了初中后再也没在生病时没享受到过家人彻夜的照顾,往后自己租房生活,烧糊涂了还得自己爬去医院,这会儿突然见到一脸菜色的严川衡,江妤笙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柴米油盐酱醋茶通通泼了一地,这可能,就是有了另一半的生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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