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落花有意随流水

进了草房之后，柳并竹被屋子里的简陋给惊到了，这哪里是过日子的家该有的样子啊？

被褥都破破烂烂不说，她打赌下雨天的时候一定会到处漏水，屋子里很灰暗，还有发霉的味道，如果不是今天的太阳不错，能从窗户照进来光，应该连摆设都看不清楚。

“到处都不太干净，柳姑娘你坐在这边好了。”苏眉儿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走过去给柳并竹搬了一个小木凳。

“没事，看得出来你把家里收拾的够干净了。”这话不是为了说来好听的，柳并竹看得出来，苏眉儿还是在用心照顾弟弟的，东西虽然都破旧不堪，但是没有什么是脏的。

听到柳并竹这样说，苏眉儿越发觉得她是个好人，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别人的处境的，她能把家收拾成这样，真的是已经尽力了。她做的那些绣工虽然不少，但是拿到的钱却不多，想给童童多买些烧饼都不行，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吃有玩，她这个做大姐的看到也只是偷着心酸。好在弟弟懂事，从来不都不会缠着她要任何东西。

“我觉得你和童童这么下去是不行的。”柳并竹这是实话，靠着苏眉儿的绣工赚钱不是长久的办法，就这屋子的光线来看，用不了几年，她的眼睛就得坏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我也知道这样……唉，可是童童还小，我们也只能这样捱日子。”苏眉儿想到昨夜能得救，她就别无所求了，能继续和弟弟相依为命，已经是她命大了。

柳并竹摇摇头，捱下去并不容易，等到童童再大一些，不去读书识字的话，他们姐弟两个人还是会穷苦一辈子。

“眉儿，我替你想了办法。”

“是什么办法呢？”苏眉儿有些吃惊地问道。

其实她没有想到，柳并竹会在救了她们姐弟二人之后，还肯为她们打算将来，到底柳并竹是什么人？

“日子过成这样就是缺钱而已，我愿意给你们留下钱，然后你拿着这笔钱找一处好房子，然后把童童送去学堂读书识字，这才是你们姐弟两个人的出路。”柳并竹将银票从袖子里拿出来，塞到了苏眉儿的手中。

这是……银票吗？

苏眉儿完全吓呆了，她平日连散碎的银子都很少能见到，赚的铜钱也根本存不下几枚，现在她手中竟然拿着五百两银票，这数目是她这辈子都没想过的。

“不不……不行的，这太多了！”苏眉儿赶紧把银票往回塞，她可不敢要这么多的钱啊，就算是柳并竹要给，她也可以不收的。

柳并竹一怔，不明白苏眉儿为什么不收钱，她这是可不是假惺惺的好意，是实打实的想让她们姐弟二人不再过苦日子了。也许她是帮不了所有有苦难的人，但是能帮的，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还是能照顾童童的，如果柳姑娘执意要给我们钱，也用不到这么多呀。”

“太少根本不够的，我昨天问过店小二了，你们总要买一个能挡风挡雨的住处，再加上童童过几年需要吃更多长身体，还有他上学堂读书识字的钱也不少。”柳并竹细细给苏眉儿算起了账来，她绝对不是故意要显摆钱多，而是原本她就打算要让她们的以后许多年都不用再为钱犯愁。

“读书识字吗？”苏眉儿摇摇头，她真的没想过这个。

“你相信我，童童一定要多读书才有将来，虽然不一定能靠读书就飞黄腾达，但是，读了书会让他一世都受益的。”柳并竹别的事情不强求，但这件事她一定要让苏眉儿知道，是必须要做的。

“好，我知道了！”相信柳并竹的话一定是有道理了，苏眉儿点点头，听进了心里去。

“至于还有一部分钱……”柳并竹笑了笑，这话她原本不想说的，但是她还是想多给苏眉儿打算打算，“万一你要嫁人了呢？眉儿，我虽然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但是嫁人需要嫁妆的，否则去了婆家日子会不好过吧？”

……

脸顿时一红，苏眉儿没想到这事柳并竹都想在心里，她最多再过两年就该找婆家了，但是她却不想找。她身边带着童童，如果嫁了不好的人家，童童恐怕日子就难过了，她舍不得。

“所以，这钱你必须要收，是我的心意。”柳并竹握了握苏眉儿的手，过几日等她离开了，恐怕是不会再来这个露城了，她们今生的缘分可能就是见这一面。

这一面，如果能改变一对儿姐弟的命运，那就是她最想做的事，做的最好的事。

柳并竹知道这机会的重要性，也许苏眉儿现在不想接受她的善心，但是有朝一日，等待苏童出人头地的时候，就一定会明白她今时今日的为她们姐弟做出的打算。

“我在露城不会久待了，这一别，恐怕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柳并竹是个不喜欢别离的人，可是人活在世，最无法避免的除了生死之外便是离别了。

苏眉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离开，虽然很想要挽留一番，却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口。像柳并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个小城里留太久，就算不知道柳并竹的真实身份，但她永远都是他们苏家的恩人。

“我不会忘了柳姑娘你的，若是柳姑娘多年后还能回来，请一定要来看看我和童童，我会让他出人头地的。”苏眉儿其实心中还有忐忑，虽然一心要把童童养大，可是她却不知能不能做到。

“好，你有这个心就太好了。”

柳并竹说完话便站起身来，她不好让铁行一直在外面等，出门的时候她看得出席琰的思虑，既然这露城里还有危险，她也不好给他们多添烦恼。

“柳姑娘这就要走了吗？”苏眉儿起来走到了柳并竹的身边。

“明早我会让铁行过来帮你的，你和童童听他的安排，搬去城中的别处住吧，这些钱你一定要放好，不要被坏人惦记上。”柳并竹别的不能做，但是能让苏眉儿与铁行私下再见一面，如果有缘分，那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了。

“他……会愿意帮我们姐弟吗？”苏眉儿听出来柳并竹话中的意思，满眼满心都是感激。

柳并竹知道她是不放心，但铁行那个老好人怎么会不肯帮忙呢？不然，她们此刻当面去问问铁行好了。

“你跟我来。”

柳并竹说完拉着苏眉儿走出了草房，苏眉儿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连忙摆手说不用问了，回身就想往屋里跑，她实在是不敢去问这样的话。

“铁行！别带着童童飞了，到我这里来。”柳并竹看到那一大一小玩闹的开心，连忙出声喊道。

苏童被抱下来的时候，脚一落地，就又蹦又跳地喊着大姐，那纯真的模样才正是个七岁孩童该有的，柳并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让后看了苏眉儿一眼，她有什么话现在可以问了。

苏眉儿顿时一愣，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柳并竹竟然是要他自己来说……她悄悄抬眼去看了看铁行，他正看着她呢，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好。

“好有趣呀！”站在一旁的苏童看到自己大姐这个模样，因为还年幼所以不懂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哪里有趣？”柳并竹好奇问道。

“柳姐姐，你看我大姐啊！她的脸好红呀！是害羞了吗？”苏童无邪地喊道。

苏眉儿听到这里可是吓坏了，赶紧蹲下身来捂住苏童的嘴，训斥道：“小孩子家的不要乱讲话！”

苏童却拼命摇摇头，很天真地拍开他大姐的手继续说：“大姐，童童可没有乱讲话呀！大姐，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大哥哥呀，你要是喜欢的话，他能不能给我做姐夫呢？”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童言童语的清脆更扎人心，这下可是连柳并竹都被惊到了，真看不出来啊，苏童是人小鬼大呢，以后难不成还要做个‘小红娘’吗？

……

这要是什么都看不明白，铁行也就太蠢了，只是有些事懂了装作不懂才是最好的。所以他在一旁站了半天，只是神情木讷地等着，并不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苦了眼前的这对姐弟了，毕竟如此装傻的话，难免会伤人心，到时候苏眉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铁行没有心思？

柳并竹是一个察言观色非常厉害的人，这会她看着铁行就知道了，有些事情没有心是根本是行不通的。不过想到苏眉儿的情只能继续藏掖着，顿时觉得惋惜，但这正是没有办法的事，感情这种事就是强求不来的。

不论古今，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每个人都还是懂的。

其实铁行在昨夜救了苏眉儿之后，就是亲自将她送回这里来，细细妥善安顿下来后，他就觉得苏眉儿看着他的眼光中别有心意。

铁心并不相信苏眉儿是对他动了情，而是苏眉儿只因被他救了，又帮助了许多，所以才会有所依赖，说白了不过是错觉。况且，他做了多年的暗士，只习惯过生里来死里去的事，不会有所改变。

至少他从未有想过离开席琰和城主的身边，他生是耀城人死也就是耀城人，除非有一日他死了，否则是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主子，更不想娶任何的姑娘，到时会耽误人家一生。

就在这时，苏眉儿的手松开弟弟站了起来，他本想着鼓足勇气对铁心说上一句什么，可是柳并竹却开口阻止了她。

“啊，那个……”柳并竹已经决定当做没有这样一回事，想着赶紧把话岔开就好了，“我们今天还有一些事情，若是我没有急着离开，就改天再来看你。”

柳并竹说完又看了一眼铁行，免得拒绝的太生硬了，柳并竹努力想帮苏眉儿挽住颜面，所以是不会允许她继续说下去的。

“铁行，苏姑娘她们姐弟想要搬家，你能不能明天帮着护送她们一下，我怕他们两人到了新住处会被邻里注意到。”柳并竹想的很周全，一旦被人知道了苏家姐弟是有人管着的，他们就日后不会那么欺负她们了。

“是，我知道了。”

铁行没有半分迟疑就应道，柳并竹说的话也都是命令，自然会一一全部都去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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