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想起美娇娥

王坚听她说出孩子的出生日期，暗暗吃惊，冥冥之中，月娥的儿子与自己的儿子安节同年，居然只差十二天，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但想到当时在船上，是她主动要嫁给自己的，依然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板着脸说：“不嫌弃你当过别人的妻子，但是，我绝对不能做其他男人孩子的父亲。如果你当时告之怀着孩子，我怎能娶一个孕妇？”

月娥哭哭啼啼地说：“当初跟随将军，的确只是逃生需要，不过两个月没来月事，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怀孕，可我是丧夫之人您是知道的……怀着前夫的儿子，不是我的错呀。”

战事正紧，王坚无暇与她啰嗦，很坚决地说：“我不会再收留你了，也没有帮你前夫养儿子的义务。要么，带着你的船想到哪里去哪里，要么，折合些银子给你，找一个安全之地，你好自为之。

月娥让刚会走路的孩子也跪下，自己匍匐下来，摸着他的鞋子说：“月娥不敢奢望将军再收留，这孩子也的确不是您的，只是，看在他父亲也姓王的份上，还请将军给我们一个安身的地方，让我慢慢把孩子养大，将来也能保家卫国，为大宋送出一份力……”

其实，她的前夫姓汪而不是姓王，含糊其辞地说出，混淆了王立的视听，还让其为月娥最后的几句话打动。

他想：这还是个明事理的女人，并非胡搅蛮缠，自己知道进退，何况还伺候了我几个月，继续供养她好办，看看那个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女人更是楚楚动人，内心动摇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接到调防的命令。这一想，全川已经支离破碎，艰苦的拉锯战让老百姓流离失所，孤儿寡母的，难为她竟然一路跟踪而来，可哪里还有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正踌躇着，老管家上前进言，只说了三个字，王坚就点头了。于是对她说：“你起来吧，我给你安排个地方。钓鱼城那里地势险要，城防也建筑得牢靠，蒙军要打到那个地方可能不太容易。只是山高水寒的，你娘俩去要受苦啊。”

月娥当即叩谢，说只要安全，不怕苦寒。王坚还念旧情，让老关送她母子上山，找一僻静的地方，建了一座小院子，给了银两，让其安身立命，还是让老关记住不时周济他们。但是有言在先，不许提及她跟随过自己的往事，月娥只能答应，以后就搬到了钓鱼城，深居简出，艰辛度日。

宝祐二年六月，王坚在合州御敌有功。第二个月就升任兴元府诸军都统制兼合州知州，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看钓鱼城山险城高，于是将州治移驻钓鱼城，兴元都统司也移驻进城。他继续加固钓鱼城的军事防御体系，组织军民奋战，将钓鱼城建成了铜墙铁壁一般，居然容纳了十几万军民。

王坚军政一肩挑，既要抓生产，也要抓军事，既要迎战敌人的进攻，也要管理全城百姓，忙得焦头烂额，耗费了许多精力，简直忘了钓鱼城上还住着月娥母子。现在听到管家讲起来，才想起，是自己同意把她安置在山上的，居然上山以来没见着，更没想到，她儿子就在自己手下当兵。

本来他就繁忙，不是在衙门里办事，就是到城楼上御敌，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军官，何曾有见百姓的机会？

月娥又要严格遵守王坚的指令深居简出，知道王坚上山为帅，只是在杀晋国宝的时候，躲在人群里，远远见他坐在高台之上愈加威武，自惭形秽，感叹命薄。但儿子英俊潇洒，聪明能干，是前夫留给她的骨血，比起自己的荣华富贵，更值得珍惜。儿子长大，自己红颜老去，风流不再，也不后悔了。

其实，她早给儿子开了一条路，将错就错，给儿子取名王立，让他千方百计接近安节。安节上山之后，以为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王立与自己都是同年同月生，书读得多，鬼点子多，优劣互补，两人自然而然成了把兄弟。

安节实诚，不仅传授武艺给王立，还向父亲推荐王立当炮手，给他请了教练，让他学了本事，有了技术，成了教头，又混到了王坚的身边，除了月娥自己与老管家，其余人都蒙在鼓里，不仅王坚不知，两个年轻人更不知道。

王坚一边吃饭一边想，也怀疑月娥是否有意为之。但跟着又否决了，不仅她没来找过自己，连老管家也从来没提过王立，自己喜欢他，也仅仅因为他伶俐干练，还让儿子向他多学着点为人行事哩。

就拿她收留那个什么……啊，马青苗与她儿子——也是自己孙子，这也谈不上是阴谋，这是她一片好心啊。不是她收留，那娃娃还能活下来吗？她也是不忘旧情吧，为我王家留后，自己家境也不宽裕，我倒是应该感谢她才是……

思前想后，王坚那餐饭吃了一个时辰。放下碗，似乎有了决断，照样去衙门处理公务。张珏正综合各方面情报，研究敌军动向，见主事的元帅来了就向他汇报。说近来石子山的蒙军明显减少，最近又没开展对钓鱼城的攻势，是否他们的先锋元帅汪德臣死了？是不是他们打算撤兵？

“汪德臣当时伤在脊背，我亲眼看见他滚下马去的，伤势不轻，天气又热，说不定死了。”王坚判断道，跟着又说，“但他没来叫阵前一阵，似乎蒙方的人马就缺少有力的督战，可能首领们回去商量对策去了。”

张珏点头说是：“可能，敌方在酝酿更大的攻势，不如今晚派一支部队出城，对其骚扰一番，顺便探探虚实。”

“好。”王坚当即赞同，“就让王立到衙门里来领命吧，这小子机灵……”

“元帅，派他去不妥。”张珏说，“他白天才挨了二十鞭子，晚上能打仗吗？”

王坚顿觉自己糊涂了，二十鞭子并不多，执行之人也不卖力，打得不应该很重，但翌日就让他率兵打仗，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只怪自己想着月娥与她的儿子分心了，于是改口说：“那就让史炤将军去吧！他是走惯夜路的人。”

张珏似乎看出王坚的心思，出门扭头又对元帅说：“元帅决定正确。”

回到帅府，管家伺候他吃晚饭。王坚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安节他们吃住如何？

老关让主人放心，说一日三餐都让人送去的，因为有个吃奶的孩子需要喂养，要烧一些汤汤水水。伙食比元帅的还好些呢！”

他若有所思地说：“那就好。”

老关像是想起什么，又说：“您那个，那个孙子他妈，带了一个丫鬟叫凤儿，十分能干，把他们照顾得好好的。起居等也不是问题，只是要送一张床去，那里只有当初晋国宝睡过的一张。”

王坚看了老家人一眼，心想年纪大的人真是细心，像是顺口一说：“弄两张床去吧，王立也关在里面是不是？”

老家人一贯会揣摩他的心思，很快就明白了：“是的，王立住西头，安节住东头，凤儿住中间那屋子，只有凤儿能走动。”

“王立吃饭怎么办？”

“都是他妈送的。”

她妈？不就是月娥么？王坚心一动，脱口而出：“给安节的饭菜多送点，分些给王立，别让监狱弄得人来人往，像是集市一般。”

话说得冠冕堂皇，这是让王立也沾点油水呢！

老关明白，立即点头：“好，这孩子也没犯太大的错……”见主人瞟了他一眼，跟着补充道，“王立呀，就是缺乏检点，也应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王坚双眼只盯着饭碗，一边扒饭一边说：“今晚到王立家去，你先通知一声。”

原来惩处王立，是为了到他家屏蔽耳目啊——不对，那时元帅还不知王立是月娥的儿子哩，更不知安节的儿子、妻子住他家的。也算是歪打正着吧，看见主人食欲大增，老关又给他盛了一碗饭，吩咐下人来伺候，赶紧就到王立家去了。

月娥跟王坚那几个月，进出照顾的都是老关。后来到钓鱼城，也是老关送上山来的，先让她母子俩在农舍住几天，又给她选址造房子、围院子，直到给她把家安顿好，管家才到元帅那里复命。

老关等跟驻守钓鱼城的元帅再次上山，看见月娥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尽管没有对王坚说起，但免不了在街上碰面，像是老熟人一样打招呼，只是对过去的事情心照不宣。

王母正在给儿子做饭，听到前面有人进门，还以为儿子提前回家了，一边出厨房一边冲着前面说：“不是说关十天吗？”

“王夫人，是我，老关。”老管家说话办事很有分寸。当月娥在王坚身边的时候，他称之为“夫人”。她单独带孩子的时候，他称呼她为“王夫人”，以她的前夫姓氏加个“王”字，不因对方身份变换有半点轻视，月娥十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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