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说许配给王立,本不情愿,被他好说歹说,刚刚答应,他那边已经下聘赵家了。因此一进门就冲到王坚身边,桌子一拍,吼道:“你是拿老夫不起劲是不是?如此戏弄,是何居心?”
王坚赶紧从桌子里绕出来,对他作揖:“我的史将军,都是下官不好,对儿子太放纵了,他自己已经有妻不说,还给他小兄弟做了媒,我的确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张珏一听,明白怎么回事了,马上站出来,端了椅子给他坐:“老将军消消气,说起来这事怪我……”
史炤爱憎分明,与张珏没有过节,见他承担过错,问是为何。
张珏说,安节的媒是自己做的,那些日子蒙哥大汗率领十万人马杀来,战事太紧,正在火头上,没给元帅说,他哪里得知?这孩子就是因此犯下大罪,正等朝廷判决,还不知有几天好日子过,老将军就原谅他几分,让他给您负荆请罪如何?
“可怜的娃娃,我也不怪他了。只是王立那小子可恶……”
见史炤仍然不依,张珏又揽过来:“这不怪他,要怪将军自己呀。”
“怪老夫何来?”
王坚也奇怪地望着张珏,他不慌不忙地说:“将军嫌贫爱富啊,王立这么俊俏的小子,又聪明又能干,能文能武,您老人家硬是看不上,非要等他立了大功,才想起来要招他做孙女婿,可惜,迟了啊。”、
“谁说我嫌贫爱富?”史炤白了王坚一眼,“现在,我也不知他立了什么大功劳啊。”
王坚这才插上话,把张珏今天“送礼”到石子山,探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最后道:“当然,这功劳也不是他一人立下的,他只是协助朱铁匠造炮,那天指挥放炮而已,但,四周安稳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史炤听着,等王坚说完了才问:“你们说的可是真话?”
张珏把王立到脑斗坪上看到的情况也说了一番,史炤听完,突然哈哈大笑:“这么说,我们将不可一世的蒙古皇帝打伤了?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啊,可喜可贺,其它的事,别说了。只是,敌人果然撤了?”
“石子山还有几百人马,正打算将他端了。”两人异口同声。
史炤站起,一脚将椅子踢开:“今晚我去!你们别争了!”
当晚,他仅仅带着一百个勇士,悄悄潜入石子山,逼近营帐,几处点火,熟睡中的蒙军不知来了多少宋军,慌不择路,跌跌滚滚,连夜逃跑,全部撤退到温汤峡去了。
上山的路很难走,人困马乏,车越来越慢,林容又一次喊停,要巴全回转赶他的路去。他不情愿,说兵荒马乱的时候,一个女人行走太危险了,能送她一程是一程。林容说不要紧,已经打扮成蒙古女人,又会说几句蒙语,遇到麻烦能应付过去。
“一个蒙古贵夫人,更没有单独走的道理了,我还是把你送进城吧!”巴全只顾赶车。
林容坚决不同意,说那里是龙潭虎穴,他进得去出不来。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去?”
“不去不行,我儿子在那里,一定要把他救出来,否则我回去没办法向张家交代。你不同,全家的深仇大恨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只有到钓鱼城,你才能发挥作用,你拿杀鸡杀鸭的刀,去杀那些残害我们的侵略者。”
两人边说边赶路,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没遇到蒙古人。
走到一个村庄,天晚了,村子里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也难怪,这么残酷的战争,死的死了,逃的逃了,连狗都没见一条,只有一股弥漫在空中臭烘烘的尸臭,倒毙在路上,在房子里的白骨森森,让他们尽快想离开这里。
出了村子,路边有一座孤零零的的院子,没什么气味,两人进去,里面没有死人,也找不到一颗粮食。林容说,地里可能还有庄稼。到院子后面,果然挖出一些红苕,用田沟里的水洗干净,两人就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啃着红苕,生吃充饥。
林容说,他到钓鱼城去一定能碰见熟人的。
巴全说:“在合州,很多人到我家饭店吃过饭,如果他们没死,在钓鱼城上遇见,一定能认识我。只是,我如果见了张将军,他能相信我遇见过你吗?”
林容叹了一口气:“我身无长物,没有任何凭信了,你还记得我唱的那首歌吗?”
“哪一首?《故乡人在天涯》吗?”
“不是,是唱卧佛的。”
“你倒睡得好,一睡万事了,众人都睡觉,江山谁来保?”他跟着唱起来,“这首歌真好,把钓鱼城将士保家卫国的深情都唱出来了。”
“是啊,这就是我丈夫教我唱的,你一唱,他就明白了。”
巴全很向往钓鱼城的景色,说:“我整天忙忙碌碌的,还没到钓鱼城去过,真有卧佛?”
“自然有,就在护国寺前钓鱼台右侧不远的崖壁上,背北面南,头西脚东,身长三丈六尺,身宽五尺九寸,既有大刀阔斧的身形,又有精雕细刻的眉眼,圆头方趾,侧卧在千尺巉岩上,叫释迦涅槃圣迹图,年年我带着儿子上山,都要去烧香的。”
“但愿卧佛保佑钓鱼城,保佑合州城……”巴全双上合十,喃喃念叨。
林容也合起双手:“保佑我儿子,保佑我大宋江山……”
趁着林容祷告,巴全已经到一间屋子里点起艾草熏蚊子,让她进屋睡觉,说他就在院里看着,万一有动静叫她。林容很感谢,进屋关门眯了一会,出门见他烧了一堆柴火,坐在地上,双手枕膝打盹儿,于是悄悄地走了。
巴全醒来,她的房间开着门,人已经不见了。看来她一个人到青居去了,他只能默默祝愿他:尽快找到儿子,也能够赶回钓鱼城。自己赶着车,向下游方向赶去,算计着快到钓鱼城了,却迎面碰上蒙古的大部队,正带着辎重向北走去,以为他是蒙古人,将他拦下,他不会说蒙古话,只有装成哑巴,混在他们的队伍里,被迫反向走,后来才趁机逃出。
林容独自一人来到青居城下。
此城险峻啊:大江天堑设于前,群峰岩壁立于后,控嘉陵江中游,扼水陆关津。远远望去,简直就像钓鱼城再造。
听丈夫说过,它也是抗蒙防御体系中的一座山城。蒙古攻宋,破四川五十四州,至成都退兵,此后又频繁入川杀掠。
四川安抚制置使余玠入川后,以重庆为中心,沿长江、嘉陵江、渠江、沱江两岸,九年间加固新筑城堡二十处。因山为垒的青居山与钓鱼城一样,也是沿悬崖、依山势,用条石砌城墙,历三年竣工,迁顺庆府沿于此。石墙分内、中、外之道,号称“防蒙八柱”。
蒙哥率军攻打青居,南宋裨将刘渊杀了都统段元鉴降蒙,改驻他城,去打钓鱼城之前,派扬大渊来驻守这里。
青居城多日无战事,守城的士卒都懒洋洋的。禁闭的城门下,突然来了个女人,头戴花盆模样的帽子,身穿丝绸长袍,脚下长筒皮靴,身材颍长,端庄艳丽,站在城门下叫门。从来没见过这种装束的女人,也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知如何是好,守城的士兵叫来了守城官。
头子有点见识,看过蒙古女人的装束,试探着用蒙古话问了一句。
林容增加了几分担心:这里住着的都是蒙古兵吗?穿的是蒙古士兵的衣服,说的也是蒙古话,莫非杨大渊又换防了?于是林容也用蒙古话对答了几句。
楼上人就会那么一句问话,楼下女人说的他没听懂,改用汉话,说听不懂她的话,问她是谁?从哪里来的?
这些叛兵,说话穿衣都跟蒙古人一样了,林容又累又渴,更没好气地说:“找扬大渊。”
“他在午睡,谁也不见。”守城头目跟着又问,“你从哪里来的?”
“泸州,大汗行宫。”
天啊,是大汗派来的人?怎么派个女人来了?怎么会一个人来?头领听见吓坏了,就说去找杨将军。林容说自己找去。他们很快把城门打开了,两个士兵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而且殷勤地在前面带路。
林容闷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走进一座豪华的院子,径直走到堂上,仪态万方地坐下来,挥挥手,让下人去禀报。
扬大渊每天有充足的时间午睡。此时睡得正酣,忽有卫兵来报:“将军,一个蒙古女人要见你。”
“蒙古女人?” 他急忙坐起,出卧室一看,客厅里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鹅黄红边的丝绸长袍有些褶皱,但不掩艳丽;面孔有些灰暗,但依然端庄,这不是史卑三吗?
杨大渊急忙跪下:“下官参见汗后。”
没听到回答,偷眼看去,这女人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他突然明白了,立刻起身,朝后面呼唤:“强儿,倒茶!”
强儿捧着盖碗茶来,走进客厅就扔了茶具,扑向那个女人:“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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