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咕噜着:“马寨主是强盗,他女儿不是,他女儿的儿子不是……”
“他女儿的儿子?哪来的?”
“安节的……”王立吞吞吐吐地说,以为母亲要大发雷霆,没有,传到他耳朵里是沉重的呼吸声,赶紧声辩,“母亲息怒,安节也老大不小了……”
“再老大不小的,也不应该与强盗的女儿……”王母说不下去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欲言又止。
王立想到,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到了,第一次斗胆在母亲跟前申辩:“真的不怪安节,而今家破人亡,王家就剩他一根独苗,他要有个好歹,王家岂不是要断后了?”
“是啊,不是打仗,连你也该有儿子了。”王母叹一口气。
王立见母亲神色和缓,赶紧把喜事告诉她:“安节想给我说门亲,正要禀告母亲。”
“啊?谁家的?”母亲果然高兴,站起来晃晃身子。
王立赶紧走过去给母亲捶背:“他只说是山上的……”
王母又回忆往日了:“不是战争开始了,不是你父亲被杀了,可能你都中状元了,哪个达官显贵的女儿不来巴结你?还要到深山老林来找小户人家的丫头?……”
“母亲,多亏元帅,我们还算是衣食无忧,还有那么些家破人亡的……”
“多亏元帅……”王母沉思,看不出是忧是喜。
“现在,他的后代还住在山洞里生死未卜。”王立趁机说,“孩子可怜,好歹是王家的根,好歹是英烈之后……”
“也是的,作孽呀,山洞里怎么坐月子?比我当年还惨……说起来……元帅是我的恩人……他的后人,不能不管!”说到这里,王母站起来,突然说,“这事我管了!把她们接我家来!”
王立大出意料,捶背的手悬在半空:“接我们家?”
“我们家僻静,没好吃的,也有口热饭。”王母非常平静,灯光下,简直像王母娘娘一样端庄,却比天上的王母娘娘可亲可爱多了,自己能长这么英俊,母亲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以后怎么办呢?”他还有些迷糊。
“等孩子满月后,她们要走,可以送出去,要留,那也是安节的事。”
王立赶紧跪下给母亲作揖:“母亲真是菩萨心肠啊。”
王母却正色对儿子吩咐:“你听着,我可以收留那娘儿两个,但安节得自己去救。住我家时,他没对元帅说好,也不得来探视。去吧!”
王立把母亲送到她房间,憋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到镇西门去了。
安节一见王立上楼,就从睡觉的门洞里跳出来:“你怎么这几天不来?”
“我来干什么?没什么可说的。”
“天天送东西给她们吗?”
“没有。”王立见他眼睛红着,又补充道,“已经三天了,昨晚,我多待了半个时辰,绳子下篮子荡了半天,也没人接。”
安节颓然地蹲下:“大概发现不是我,她们害怕了。也可能敌人封锁得紧,没办法到飞檐洞下面来……”
“会不会回马家寨去了?”
“不会,那里已成一片焦土,回去住哪里?敌人也可能随时会去,她们懂得厉害。”
王立说:“到处是敌人,她们能到哪去?一定还在那山洞里。”
安节绝望地捶垛口:“没吃没喝,三个人怎么活呀?”
“头天我不是送了些东西去吗?”
“他们都接到了?你不是都甩到河里去了吗?”
“我听到哗哗的河水声,有人跳下去在找东西,好像还把包袱捞起来带走了……”
听王立并不肯定的说法,安节仰天长啸,捶打着垛口,拳头都打出血来了:“你说怎么办?你头脑瓜子灵活,快给我想个办法。”
“怎么办?凉拌,”王立似乎很轻松地说,“把她们接进来就是。”
他断然否决,“接来住哪里?”
王立胸口一拍:“住我家。”
安节摸摸他的头:“没发热吧?你自己都说你妈是母老虎,能容纳她们?”
“正是我母亲主意。”
“你出卖我了?”安节逼视着,恨不得掐住兄弟的脖子。
“没办法呀,我连着几天都回去那么晚,被她发觉了。”王立居然还笑得出。
安节真想把她们接进城,怎么接进来?接进来住哪里?怎么对父亲说?头都想炸了,也没想出办法来。现在王立家能收留,求之不得呀。
他们两个都是在山上长大的,从小就像亲兄弟一样,有什么不知道的?
安节也只比他大两岁,说实在话,王立与他的母亲在山上还真有点特殊,住的比较僻静,还有一个独门小院,这在寸土寸金的山上的确难得。家中仆人总是给他们送东西来,仿佛他像自己的亲戚一样。
王立问过母亲,她让儿子不要多事。安节也问过自己的老管家,莫非两家是亲戚关系吗?老管家瞪起眼睛要他不要乱问乱管,就当王立是结拜兄弟。
现在想起来,也正是两家关系比较密切,所以王立的母亲才对自己网开一面吧,要能够收留他们,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哪怕自己没机会看他们,起码母子俩人安全了。
可是,怎么接进城?他搓着手来回走动:“我这坐牢一般,如何去救?”
“你看着办吧!”王立袖手旁观,“反正,扫地也是动土,打墙也是动土。”
安节站定,下了决心:“是的,我反正是个死,得让她们娘儿俩好好活下去。但是,进城不容易啊。”
“我有办法。”王立眨眨眼睛。
“你小子,快说呀,买什么关子?”安节急得给他一拳头。
他抱着胳膊喊疼,哼哼唧唧说:“元帅令我今夜出飞檐洞偷袭敌人,我给她们带个信去,你就到洞口接她们上来。”
安节连连摇头,愁眉苦脸地说:“抱着娃儿,怎么爬得上悬崖峭壁?”
“让她们背着啊,那女子能干。”
“好,你完成任务以后就去通知她们。她们躲在在地道的出口洞里。”
“老哥,胆大妄为呀!”王立反给他一拳头,“暴露了洞口,危急满城百姓哩。”
“那地道好长时间没用了,”安节没还手,还给他作揖:“就怕哪天要启动,如果挖开地洞,发现她们,为了保密,钓鱼城的人无论如何也会杀死他们的。情况紧急,所以着急啊!拜托拜托!”
王立这才答应:“我也拜托你,万一这事情泄露出去,元帅得知,你可要把罪名全揽过去!你都有儿子了,老弟连女人是啥滋味都没尝过……”
“那是自然。反正迟早要死,我不能连累兄弟。”安节把胸口拍得梆梆响。
“你不要忙着死,说给我保媒的。就是要死,也要等我说上媳妇你再死。”王立嬉皮笑脸地说。
“没死前,一定给你保媒——赵裁缝家的翠翠如何?那姑娘不错……”
那姑娘长得秀气,整天低眉顺眼的样子,除了帮她父亲做针线活,不多言不多语,一个好女子,王立乐了:“我家穷哩,她能看上我? ”
“我要不行,叫我老子说去。”
安节是个实诚人,山上的人都高看他,王立相信。
微弱的火光照着蜷缩的青苗,潮湿的被子盖在石头上还在冒着热气,她盖的却是一堆绸缎,这是凤儿回马家寨去取来的。她真是个大胆的丫头,偷偷跑回去一趟,还带来了许多要用的东西,甚至锅碗都有了,仿佛要在山洞里住一辈子。
担心火灭,她把身边的树枝往火里推去,拨了拨火,火大了,燃烧着潮湿的树叶,发出喳喳的响声。响声中,突然有隐隐脚步传来,没听错?
脚步越来越近,是安节?她一惊一喜,安节来了?但,万一不是呢?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没有了,已经被心肝儿子摘去了,她轻轻站起,抱了儿子,闪到石头后面,见凤儿睡得死猪一般,用手中的烧火棍朝她扔去。
棍子抽在她脸上,凤儿醒了,叫了一声:“谁?”
“我,安节的兄弟。”脚步声近前来,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火光中的王立白面长身,有点文弱,不像军士。
凤儿坐起,傻头傻脑地说:“我不认识你。”
“你是凤儿?”王立笑道,“那晚上扔吃的、穿的、盖的给你的……”
凤儿高兴地站起来:“啊,是你啊,大笨蛋,被子都甩河里了——”
“我不叫笨蛋,叫王立。小姐和小公子呢?”王立没时间与她罗嗦。
青苗这才走出来,冷静地问:“安节怎么没来?”
“嫂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敏捷过人,他,没接到军令……出不来。”
“那你来干什么?”
“兄长要我接你们进城。”
“要我们回家,也应该白天来接呀。”
见青苗这种情况下声音也没有异常,比在杀场上多了几分成熟,伶牙俐齿的王立小心地斟酌词语:“他真的是……不能来。”
青苗又问他是不是经过他家长同意了,见王立摇头,就问进城住到哪里?
王立说:“委屈你们,只能住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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