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儿跪下,上牙咬着下唇,不发一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直直地瞪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汗后拉起他,一手摸着小脸,一手摆摆,制止了熊耳:“孩子可爱。但是,不能,跟母亲去,放出去,也不安全……”
“汗后,我已经收这娃娃为义子了。” 杨大渊见林容自动要去,好不恼怒,就要扣下强儿,摘除女人的心肝,让她后悔去吧。于是在一旁求告说,“请将他交给我吧。”
熊耳收起刀依然不满:“大汗命你,回来后,就移师青居城,带小孩干什么?”
没想到汗后点头了:“行,杨大渊,带去,将他,好好,抚养,长大了,再来,见母亲。”
有汗后的这句话,儿子性命无忧了。林容对孩子说:“你说,谢汗后不杀之恩。”
“不——”强儿一把抱住林容的大腿,“我死也要和母亲在一起。”
母亲狠狠心肠,拧起他耳朵,逼着他说。从来没对自己这样心狠过啊,强儿扭过头来,望着母亲。见那无奈与悲凉的心境透过蒙上水雾的眼睛,他读懂了,于是跟着重复了一句。
“给干爹磕头。”林容又将他磨转身去,面朝扬大渊,推了他一把。
“不——”
强儿刚刚喊出半声,就挨了母亲一耳光,还有凶巴巴的呵斥:“听话,赶快,给你干爹磕头——”
孩子不得不照办,跟着嚎啕大哭。他想不通,母亲那么憎恨这个姓杨的坏蛋,怎么转眼间就让自己做他干儿子了?母亲要到哪里去?难道就要把我丢给这个家伙,以后就跟他生活在一起了吗?我已经见不到爷爷奶奶,见不到爸爸,马上就见不到妈妈了 ,我怎么办啊?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跟着躺在地上抽搐。
林容心被挖出来一般疼痛,无奈地:“我,去给孩子说几句话好吗?”
杨大渊有几分后悔,金屋藏娇,应该藏起来呀!怎么就在饭堂里面大模大样地吃饭呢!仗着自己有功,他可以拒绝别的蒙古人,可是他不敢拒绝汗后,因为她要林容过去是伺候大汗的,这鬼女人居然答应了,打的什么主意?她是攀龙附凤的人吗?我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但是,留下这个孩子,就有了一份盼头。这个女人有本事,为了见儿子,迟早都要回来的,自己还是有机会,他们母子俩越不能割舍,自己的希望就越大。
他悄悄吩咐下人,把桌子上的酒杯和碗筷换成没用过的来,仿佛这才想起来似的,请汗后到上座:“汗后,您看,吃饭的时间了,我这里正好准备了一些酒菜,如果您不嫌弃,就在这里用餐如何?”
熊耳冲进门时就偷偷喝了两杯酒,早就耐不住了,连声说好纯好香的酒,闻着就是上等货。
史卑三看中的,是一大桌子花花绿绿的菜肴,带着别有风味的异香,一边说,大汗是不尚奢靡的人,他手下的叛将连吃都这么讲究,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一边拿起筷子,伸向一大盘子酥肉。
熊耳也坐到桌子边给自己倒酒。扬大渊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对林容呵斥道:“走走走,我们要喝酒,你们在这里哭哭啼啼,真是吵得慌,到后面去,汗后要走的时候你再来。”
林容正想带儿子到一边去说话,对地下的儿子轻轻地说了一句:“强儿,快起来,我们走——”
一只带毛的手抓住了胳膊,林容回头一看,是熊耳。他那双淫邪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嘴里还“歌女歌女”地喊声,怪腔怪调的,跟着就说“唱唱”,令人毛骨悚然。
熊耳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就惊呆了,面孔怎么那么像史卑三?双胞胎吗?史卑三是大汗的皇妃,他不敢动分毫,而这个女人,就是供人玩的呀,于是就要她留在桌子边上唱歌。
给这狗熊一样的家伙糟蹋?被他看几眼都恶心。
扬大渊只有拿史卑三当挡箭牌:“汗后,我正有军情汇报,因为要到青居城,大汗近日不在泸州,见不到他,还请您,帮我转告,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哪有闲心听唱歌?”
跟母亲走?强儿巴不得呀。刚才还哇哇大哭,转眼间居然一蹦跳起来,正要与母亲走,被那个丑恶的家伙抓住,扑过去就要咬那条毛乎乎的手臂。
不要命了?林容见势不好,脚一勾,儿子扑倒在地上,哭得更凶猛。
史卑三也嫌吵得慌,对熊耳扫了一眼,柔声却是有力度地说:“放开她,让他们走。”
林容如同得到大赦,抱起儿子,疾步离开这里。进到原来那个豪华的房间,将儿子放到床上。
强儿顿时不哭了,含着眼泪对妈妈轻声说:“妈妈,我们可以逃走了吗?”
母亲摆摆手,跟着把门关上,将儿子拉到怀里,低声说:“千万别说逃走的话,现在不是时候……”
强儿小嘴一瘪,又拉住母亲哭:“妈妈,你别走。我不跟那人……”
林容竖起食指,凑到嘴边嘘了一声,止住了孩子的哭泣。跟着翻箱倒柜,总算不错,找到了针线,把儿子的衣服和裤子都脱下来,用薄被子盖上他光溜溜的身子。
强儿有几分兴奋:“妈妈,我们可以睡觉了吗?你也赶紧上床吧!”
从今以后,是不是还有和孩子一起睡觉的机会?难说啊!
林容鼻子酸酸的,只是摇头,穿针引线,开始给他缝衣服下摆。孩子催母亲上床,林容这才说:“妈妈给你把衣服缝短一点,个子要长高的时候,把线扯掉,衣服就能变长,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妈妈,你还是要走啊?我不要你走!”他翻身爬起来,双手搂住母亲的腰,又嘤嘤地哭起来。
林容任他搂住自己,以后他想母亲的时候,回忆最后的离别,还是与妈妈肌肤相亲的啊,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也顺着脸颊流,打湿了针线,涩涩的,不如平时缝衣服那么麻利。强忍住悲痛,轻声对他说:“孩子,妈妈不走不行,不走,我们两个都得死,死了,我们再也见不着你爸爸了……”
“妈妈,呜呜呜……我,我死也要……也要与你在一起……”
“不,不能死,妈妈要去去干一件很大的大事。有天那么大的事,你暂时跟着扬大渊……”
“暂时?”强儿似乎看到了希望,仰起头,跟着又磨过去,“不,我恨他!”
“恨他,你也要跟他,要装作不恨他的样子,要对他亲近,要装得就像他是你父亲……”
“不行不行,我装不起来,他是我仇人,他不是我的父亲——”强儿抱着母亲摇晃。
“你已经拜他为干爹了,你磕过头了——”
“不算不算,那是你硬逼着我磕头的,你为什么要……”
没等儿子问出话,林容摇摇头,扯了线,把衣服给他穿起来,一边说:“你只有装得像是他的儿子,你才能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你不带我,我怎么能找到父亲?”
“能找到的,你先装着是他干儿子,让他失去警惕性,然后,有机会就逃走,等妈妈把事情干好了,再找你去……”
强儿哭声弱了:“那……什么时候能回家?”
衣服改短了,穿着正好。林容强忍着悲伤,摸着孩子的小脸说:“你见到爹爹时,妈妈也到家了。”
强儿哭声停止,兴奋起来:“我去找爹爹!”
“对啊,妈妈走不开,只有你先去。”
“我认不得路……”
林容声音更低了:“出了城,找到河,顺着河,往下走,见到种地的人,就问钓鱼城在那里。”
强儿点头:“嗯。钓鱼城好多人,怎么找父亲?”
“他是钓鱼城副元帅,人称张将军,大家都认识他。”
“今晚能走吗?”
林容苦笑了,给他擦去脸上的泪:“不能,你要装得很听话的样子,等扬大渊放松警惕了,再偷跑。最好,等个子长高一点,身体长壮一点,再跑……”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多吃,多睡,别生病,找机会,长得高,你才跑得动。我们比赛,谁先找到你爹爹好不好?”
“好。”孩子含着着眼泪笑了,“如果,你还没到钓鱼城,我就叫爹爹领兵来接你。“
好天真的孩子,他哪里知道路途的艰难?林容强忍自己的眼泪,反复叮嘱儿子,要他忍辱负重,与杨大渊巧妙周旋,千方百计找机会逃出去……林容说了许多许多,已经把裤子也改短了,穿到儿子的身上,不长不短正合适。
叮嘱还没有说完,小月进来呼唤,说前面人让她出去。不走不行了,她最后用双手从孩脑门、脑后、面颊、耳朵、肩膀……一寸一寸地往下摸,仿佛可以通过抚摸,能把孩子整个装进自己的心里带走。
汗后已经出门,那个女人还没出来,熊耳冲进后院,进门一把扯住林容:“走!”
林容被扯着,一步一回头,强儿跑去追母亲,追到院子里了。杨大渊手一挥,下人拦住孩子,大门关上了。
铁血佳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