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新春第一天,不用早朝的裴恭措搂着花缅一夜酣眠,直到艳阳高照方浑身舒畅地醒来。望着怀中几乎与他同时醒来的女子,他满足而宠溺地勾起了唇角,声音带着些微慵懒道:“睡得可好?”
花缅睡眼朦胧,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听完他的问话不由有些羞赧,她推了推将自己箍得紧紧的怀抱,道:“天都大亮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裴恭措觉得有些莫名:“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花缅向里避了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你若不怕后院起火就继续待着。”
“噢,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裴恭措从后面搂住她道,“朕在嫔妃处留宿天经地义,朕看谁敢不服。”
“她们或许不敢不服,但她们可以因妒生恨。你昨日晚宴已惹众怨,今日若再让她们知道你留宿水华宫,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
“好吧,朕都听你的,从明天开始多到其他妃嫔处去走动走动,但是今天朕是属于你的。”
“什么意思?”花缅疑惑道。
“朕今日带你出宫玩耍。”话落,裴恭措已经掀衾而起。
花缅吃惊地翻身坐起,便见他唤了福昕,吩咐他备轿,并让他去养心殿拿两套普通常服过来。
花缅连忙隔了帐子对福昕道:“等等,我有男装,你只需给皇上准备便好。”
待福昕离去,裴恭措勾起花缅的下颌,语气有些意味不明地道:“出宫值得你如此开怀吗?”
花缅扭头避开他的手,不明所以道:“皇上哪里看出我开怀了?”
“嗯,面上是看不出来,不过心里肯定乐开花了。”
“臣妾哪里有……”
“朕说有就有。记住,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再惦记着往宫外跑。”
“……”
大年初一不比往常,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充满了喜庆气氛。花缅与裴恭措同乘一轿穿过重重宫门,一路穿街过巷来到了商品琳琅满目人流拥挤如织的朱雀大街。似是被这种久违的热闹感染,连炮竹燃放后的烟火气息都甚感亲切,花缅缠着裴恭措下了轿子,在大街上悠闲自在地溜达了起来。
看着花缅小鸟出笼一样目不暇接地赏玩着街边商品,裴恭措不由露出了和煦笑容,嗯,这才是她该有的模样。
花缅四下张望间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欢欣地跑了过去。
裴恭措忙追上去,捉住她的手道:“你慢点,当心身子。”
花缅指着糖葫芦道:“我要吃这个。”
裴恭措抬眸一看,不禁皱起眉头:“俗食而已,有什么好吃的?”
花缅将裴恭措的头稍稍拉低,附耳道:“我这两日害喜,就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裴恭措一愣,继而勾唇一笑,她害喜也是因为怀了自己的孩子,这话听着很是受用,于是不容分说便要将所有的糖葫芦都买下来。
花缅忙制止他道:“你喂猪呢?两个就够了。何况孕妇的嘴挑着呢,也许今天喜欢吃的东西明天就不想吃了,买这么多回去岂不浪费?”
裴恭措恍然道:“看来以后要给你找个专门的厨子开小灶才行。”
花缅觉得他的提议不错,开心道:“这个主意好。”她挑了两串糖葫芦,一串放到嘴里咬了一口,一串让小贩包了起来,还不忘瞥了裴恭措一眼道,“付钱。”
裴恭措摸出一锭银子便要给小贩,花缅连忙拦住:“十个铜板就够了,他这些全卖了也赚不了半两银子。”
“哦?这么便宜?”
“怎么?是不是很同情你的百姓?”花缅附耳小声道。
裴恭措一愣:“你倒是了解我。那你还不让我多给钱?”
花缅咬了一口糖葫芦道:“同情他们便好好治理你的国家,让百姓都过上富足的生活。我不让你多给钱也是不想让他们有不劳而获的思想,毕竟我们帮不了所有人,只能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来改善他们的生活,能否致富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裴恭措笑道:“想不到缅儿还有一套治国的大道理。”见她已经向前走去,他连忙扔了十个铜板给小贩便追了上去。
花缅将包好的那串糖葫芦塞到裴恭措手中,自己边走边欢快地吃着手中的那一串。忽然她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什么道:“你一定还没吃过这种‘俗食’吧?”说着将糖葫芦略微举高,让最下面那一个对着他的嘴巴道,“尝尝。”
她的这个小小举动让裴恭措心尖一颤,他将她的手稍稍压下,张口吞下了最上面被她咬了一口的那个,嚼了几口,笑道:“还是这个好吃。”
花缅怔了怔,然后强作镇定地继续前行,一抬头却发现韩征正走在前面,警惕地四下窥察着。她又向后看去,便见花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保持着警觉的防护。再加上福昕和裴恭措一左一右,简直就像把她当成了严加看守的犯人。
花缅诧异地看了裴恭措一眼,却见他正宠溺地看着自己。她凑近了他悄声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裴恭措道:“他们一直在啊。只是你的心思不在他们身上没有注意到而已。”
花缅了然地点了点头,道:“我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人保护到如此地步。”
裴恭措目光下移到她的小腹又转回她的脸上,然后对她耳语道:“你似乎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小东西。”
花缅面上一烧,脚下一顿就迈进了旁边的店门。
裴恭措抬头瞧了瞧高高的牌匾——“桃源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青楼,只不过,白日里冠冕堂皇地进行着戏曲和歌舞表演,夜里却上演着出卖皮肉的营生。他不免纳闷,为什么这个小女人总喜欢来这种地方凑热闹?摇了摇头,抬脚跟了进去。
花缅本是随意逛逛,没想到进了大堂正见戏台上在演一出戏。她“咦”了一声,回头对裴恭措道:“原来这里是戏院啊。”
不但裴恭措一愣,就连那几位随行的也是怔了一怔后面面相觑。
裴恭措清了清嗓子道:“也可以这么说。你若想听戏,我奉陪,不过,听完戏要立刻走人。”
“哦。”花缅应诺着走到了距离戏台最近的一处桌边落座,而后专心看台上的表演。
花缅和裴恭措皆是一身素色织锦长衫,虽不过分华贵,却也看得出身份富贵,更何况他们相貌出众,身边又追随着三位器宇不凡的随从,不由地吸引了不少目光。
看了一会,花缅有所领悟她转头对裴恭措道:“这出戏难不成是《天仙配》?”
裴恭措颔首道:“想来你应是常客了,倒也有些见识。”
花缅忽略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有些吃惊道:“原来这个世界也有董永和七仙女的传说啊?”
裴恭措眉头微蹙:“什么叫‘这个世界’?莫非在你心中南秀和东离是两个世界不成?”
“呃……”花缅顿觉失言,讷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口误而已。”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花缅就发现,它的运行轨迹完全不在自己所知的历史轨道上,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时空。没想到今日会听到熟悉的故事,这着实让她感觉甚是亲切。看来,不同空间之所以会有共同的神话被永世传颂,也许正是因为神话不仅仅是传说,而是确有其事。
当耳边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时,花缅抬头向台上望去,只见戏子们正谢完幕准备下台而去。她的心思本不在戏子身上,因此并未将目光过多停留,只是当两道灼灼的目光向她投射过来时她下意识地回望了过去。
这一望,让她心中不由一窒。她一直以为扮演董永的是一位清秀男子,若不是“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秋棠竟然辗转成为了一个戏子。
这个发现让她震惊不已。她竟被柳成坤抛弃了吗?可她为什么不在东离待着,反倒跑到南秀来卖艺?她几乎要立即起身追上前去问个究竟,可一想到她的遭遇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便顿觉不寒而栗。
花缅久久凝望着秋棠离去的方向,直到裴恭措带着几分醋意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方才收回思绪。
裴恭措啧啧赞叹了两声道:“是有几分姿色,可也不至于把你迷成这样吧。”
花缅无心玩笑,她半遮半掩地道:“她是我以前的婢女秋棠,后来失忆做了东离丞相小儿子的妾室,如今不知为何会沦落至此卖艺。而且,以她看我的眼神,她应该是恢复了记忆。”
“原来如此。”一听说此人乃女子,裴恭措心情顿好,细细品味了她的话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她是如何失忆的?如今既然恢复了记忆,为何不与你相认呢?”
花缅叹了口气道:“她的遭遇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她怕是恨极了我吧。”
“哦?怎么说?”裴恭措半含兴味半担忧地问道。
此事涉及姬云野,只怕说出来会惹他不快,她只道:“算了,反正日后我在宫中她在宫外,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她想报复只怕也伤我不着。”
“妇人之仁。”裴恭措道,“若想不留后患,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她在这个世上消失。”
花缅睨了他一眼道:“不愧是帝王,做事果然狠辣。可那些恩怨都已过去,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正说着,便见一袅娜女子绕过后台辗转行至他们近前,冲着裴恭措莞尔一笑道:“奴家秋禾,公子好生俊俏,不知可否赏脸喝上一杯呢?”
花缅不由诧异,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可她这又是唱的哪出?正暗忖着,却不料她转而看向自己道:“哟,这不是东离的宁婉公主吗?啊,不对,应该是今上的缅贵妃才对。换上男装奴家差点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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