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墨恭走出很远才遇上返回的常白。常白衣裳沾染不少血迹但并未受伤,表情有几分恼火:“是死士。本想留个活口,没想到服毒自尽了。”
“她招惹的麻烦不简单。”封墨恭皱眉,衣衫在夜色中随风鼓动,“寻常达官显贵有侍从护卫,但不会豢养死士。能养出如此忠心不惜舍弃性命的死士,显然暗处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按理说这种人在常溯城中屈指可数,只是逐一推算,又都觉得都不太可能与她结怨,有些摸不到头绪。”
刚刚杀机闪现,如今看着漆黑小巷都觉得危机四伏的常白,忍不住低道:“嵘王并未要求主子保护她,还是不要靠太近为妙。”
“她哪需要我保护?一身功夫不输给你,我只有挨打的份。”封墨恭轻笑一声,拍了拍常白肩头,“走吧,该回去了。你这样没日没夜熬着,比我更需要休息。”
一抹疲惫自常白眉心游走而过。
白日里要在玄天门忙碌,其余时间还得明里暗里保护封墨恭,这份苦差事不是寻常人咬咬牙就能坚持下来的。
苏青黛返回相府后对遇袭一事只字不提,府上的人也不知道她曾悄然出门,只有期间去给她送市集小食的牧天枢发现她不在房中,却被她淡淡一句“在府上随便散散步”打消了困惑。这之后几天内,苏青黛与牧宗瑞一家再没什么交集,牧宗瑞不太想干涉她,她也乐得逍遥自在。
又数日后,嵘王府宴席之前一天,苏青黛终是不得不主动与牧天枢搭了个话,只为借湢室沐浴。
牧天枢当时并没多想,只是觉得她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隐有病色,无奈苏青黛不肯说,他也不愿上赶着追问。痛痛快快答应借用后,牧天枢便被他老子叫去陪客,直至深夜。
而这其间发生的事情,打死他也绝对想不到。
天黑之后,向来不需通报可直接进入相府的封墨恭突然到访。见牧天枢不在房间,对好友行踪总是了然于心的他并没有询问下人,直接往柴房附近的湢室走去。
湢室周围无人,大门关闭,里面透出幽黄灯光,隐约可见一层水汽铺满窗纸。
“难得安静。”封墨恭摇头笑笑,抬步走上前,伸手推开湢室房门的同时不忘嘲笑好友,“怎么今天如消停?你不是最喜欢一边沐浴,一边唱那些酥软了人骨头的小曲儿么?”
吱嘎——
被潮湿浸染的房门发出喑哑声响,在推动之下缓缓打开。封墨恭一脚跨过门槛,便听得里面哗啦啦水声传来,似乎牧天枢正从水中跳出,动作十分之大。
他低笑,悠然绕过屏风:“慌什么?我又不是来管你要情债的女——”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而在他尾音尚未落地之前,一道飞快掠起的身影在眼中刻印下残影,白皙,瘦削,窈窕婀娜。
这自然不会是牧天枢。
布帛摩擦声此时听来有些刺耳,颜色清淡的衣衫猎猎落下将那道女子身影覆盖,马上又有一条卷起的白布如飞天蛟龙迅猛而来,重重打在封墨恭脸上。
“唔……”封墨恭捂住鼻子,以最快速度背过身去。
不怕再被打,而是怕被杀。
水花声响渐渐息止时,湿漉漉身影无声无息飘至他身后,薄刃雪亮的短刀静悄悄横在颈间。毫不遮掩的杀气就在这间水汽氤氲的屋子里弥散开来,两道身影却是谁都没有再动作。
掺杂着杀机的寂静持续好半晌。
短刀稍稍割伤封墨恭皮肉,但终归没有在杀气促动下直接割断他喉咙,仅留下一道不渗血的浅浅伤痕。封墨恭一脸揉碎了底气的苦笑,满是歉意:“苏姑娘一刀杀了我,我绝不叫冤。”
身后,湿漉长发垂肩的苏青黛恨恨盯着他背影,声音低而冷:“看到没有?”
“苏姑娘动作那么快,哪里容我细看?我只看到一片水花、一袭衣衫和眼前一片金星,到现在鼻子还疼得要命。”听她开口质问而非一刀落下,封墨恭松口气,换上诚挚口吻,“抱歉,我以为在里面的是天枢。平时只有他会来这里。”
“进门前都不问一声?你们这些自诩谦谦君子的家伙,那些礼仪规矩都被狗吃了么?”
“与天枢太熟稔,一时大意了。”封墨恭一声尴尬轻咳,声音轻了三分,“苏姑娘的刀……先让我擦下鼻血行吗?不是我激动兴奋,刚才正好打在了鼻子上。”
稍作犹豫,苏青黛收刀,狠狠一脚踢在他腿上。
“若不是看你那晚护在前面的情分,今天绝不会让你走出这间屋子。”
封墨恭听得出,她是真恨得牙痒痒,一字一词都用力咬着,似乎这样就能把他咬死。反正该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他倒不觉得尴尬了,被连哄带赶走到门口,却不出屋子,抱肩倚门觑着屏风上淡淡影子。
窸窸窣窣地,她大概是在穿衣。
“方才没注意,这会儿细闻,水中似乎有药材?”封墨恭深嗅,闭上眼试图分辨,却是失败告终,“都是不太熟悉的药味儿。苏姑娘是在泡药浴么?为了治病还是什么?”
“再废话,割了你舌头。”
“苏姑娘说起狠话别有一番味道,不似常溯城中那些娇柔女子生硬造作。”
哗啦,苏青黛推开屏风,衣衫整齐,乌发随手绾起,手中紧握短刀直指封墨恭。
“我说的是真心话。”封墨恭十分主动高举双手,鼻下一抹半干血迹倍显狼狈,“苏姑娘自己可能还未察觉,你这副性子,与都城的千金们格格不入,对那些喜欢新奇的公子们而言却是最愿争相追逐的。用不了多久,肯定会有人对你提起结亲等事,苏姑娘还是早做准备好。”
苏青黛打定主意不理他各种废话,沉着脸收起短刀,伸手去拉房门。
“我来我来。”封墨恭大献殷勤,抢先一步拉开房门,侧过身让路。
他知道,她不可能道谢。所以她冷若冰霜经过面前时,他只能苦笑掩饰无奈,并且做好她径自离去当他根本不存在的打算。
意外的是,苏青黛刚出门口忽然停住脚步,气息一沉。
“青黛?墨恭?你们……”
院中,恰巧走过的牧天枢瞠目结舌,看着衣衫不整的他和刚刚沐浴出来仍带一身热气的她,满眼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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