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报应

　　他推倒了水晶长桌，用几个玻璃桌堆砌在观景台上，为丁叮当做了一口简易的水晶棺。丁叮当静静的躺在里面，宁静而安详，她再也不用在黑暗中独自哭泣、为了生存四处逃命了。

　　郑义疲惫的坐在地上，在满地狼藉的地板上，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是在一堆杂物的上面，放着一盒喝完的牛奶，盒子里面还是潮湿的。他记起了半梦半醒时嘴边那股香甜的味道。

　　他红着眼圈，扒开下面的杂物堆。一堆浸了血的纱布和夹板出现在眼前。他捡了出来，手感却有些异样，凑在鼻孔闻了闻，那红红的居然是红墨水！

　　跪在杂物堆边翻了半天，又翻出一堆食物的包装袋，还有一条破了洞、沾满红墨水的女式裤子，一个用过的避孕套。

　　看着一堆凌乱的东西，疑问也在心中升起。叮当口中的受伤的姐姐是真的受了伤还是假装受伤，把所有的人骗出去之后，再拿走全部的装备和相好的男人独自逃命？

　　真相无从知晓，也没有必要再去弄清楚。他收拾起行囊，背包里的实弹夹还有不到二十只，一袋拆开的压缩饼干，最上面一片被咬掉了小小的一口。

　　心里一阵酸楚，默默的拿起砍刀走进了电梯。再见了，善良的小丫头，美丽的天使，我会永远记住你！

　　落日的余晖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冷清的街道上游离着觅食的人形怪物，他们衣衫破烂的行走在大街上，如同在钢筋丛林里的穿行的怪兽。

　　他藏身在建筑物的角落，靠着超凡的视觉躲避着任何靠近的危险。仰望黯淡的天空，注视着那片恍如被漆黑巨斧劈开的半边天幕，一种末世的绝望再次笼罩在心头。

　　为什么还没有救援的消息，难道整个世界已经沦陷了吗？

　　夜幕再次降临，街道上游荡的怪物也多了起来。几个蹑手蹑脚的人类刚走出藏身的建筑物，就被怪物发现，在街道上拼命狂奔，却终究没逃脱食人魔的捕杀，惨叫着被一群怪物围在当中，血肉飞溅的成了一堆血肉美餐。

　　到处都是食人魔的身影。他不敢再往前走，又不愿再回去打搅叮当的安宁，在黑暗的街道中乱窜，猛一抬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还是那间地下网吧，透过漆黑的通道，可以看到几具残缺不全的人魔尸体倒在地上。裸露的身躯被啃掉了许多血肉，露出森白的骸骨。

　　二楼的窗帘没有拉上，可见的范围里空无一人，可以看到一些没有吃完的食物和几瓶没有拧开的纯净水散落在地上。

　　他咽了口吐沫。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背包里那包压缩饼干一直没有舍得吃，口却渴得要命。不吃东西还可以忍着，不喝水却是要死人的！他咬了咬牙，弯下腰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网吧的地下通道。

　　沿着通道一直向下，刚转过入口，他就后悔了。距他不到五米的地上趴着两个食人魔，正啃食着一具血淋淋的骨架。不是人类的尸骨，很像大型的犬科动物。

　　埋头猛吃的怪物猛然仰起沾满血污的脸，瞪着血红的眼，贪婪又兴奋的望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只误入领地的猎物。

　　他向后退了一步。两只怪物猛然跃向半空，四肢伸展，以惊人的弹跳力向他扑了下来。

　　利爪、尖齿、血盆大口在眼前迅速扩大，一股恶臭的冷风迎面刮来。他下意识的举起枪，扣动了扳机。

　　腥臭的黑血在眼前飞溅，他被两团黑影撞翻在地，结结实实的仰面倒在了地上。全身的骨头像被挤碎了，他**着推开压在身上的死尸，气喘吁吁的爬了起来。

　　通道口传来了杂乱的响动声。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向网吧深处跑去。在某一个角落，一定有一条通道通往二楼！

　　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像有一群的食人魔涌了进来。他跑到了路的尽头，却只看到一面光秃秃的墙。再往回跑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扭开了那扇布满了弹孔、半掩着的门。

　　他轻轻的推上门，门锁却已经断了。屋子是个长方形的拐角，能看到地上凌乱的血迹和废弃的包装袋，屋子的尽头有一块巨大的木板靠在墙上。

　　怒吼和砸东西的巨响渐渐向这边逼近。他紧握住了冲锋枪，紧张的蹲在门后。目光落在那只被撞断的门锁上，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门是从里面倒锁的，然后被外力撞开。记得女人和儿子当时就躲在这小屋里，她们又是怎样跑到二楼的？心头一震，猛地跑到屋子尽头的木板前，掀起了下面的一角。

　　一阶简易的楼梯出现在眼前，入口被凌乱密布的木条封死，只留下一个可以爬过去的洞口。他爬了进去，转身掩盖好入口，沿着楼梯轻手轻脚的走了上去。

　　下面的小屋里传来“砰”的巨响，食人魔在里面乱吼了一阵，又渐渐没了声音。他松了口气，挪动着僵硬的脚步走上了台阶。

　　一道寒光从头顶飞过，撞到了墙壁又跌落在台阶上，发出“叮铛”撞击的脆响。

　　他在同时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伴随着枪膛的空响射向对面的人影。

　　弱小的身影倒在了地上，发出惊恐的喊叫。

　　“不，不要！”美妇人从阴影深处跑了出来，披头散发的挡在了男孩的前面，妩媚的脸上充满了惶恐与绝望。

　　男孩爬了起来，却并没有受伤，站在母亲的身后，充满怨毒的盯着他。那眼神让郑义想起了一次野外郊游，在草丛里发现的一条毒蛇。

　　“不要，不要杀他，他还是个孩子。我们见过的，就在下面的网吧！放过我们吧，这是意外，我们无怨无仇的，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女人梨花带雨般抽泣了起来，高耸的胸部随着抽泣不停的颤动。

　　郑义冷笑着看着他们。如果不是亲眼见她们藏身于这间黑屋，暗算自己的全过程；不是见到她那恶毒的眼神和男孩手里的砖块，或许他真的会被眼前的假象迷惑，毫无戒备的和她们呆在一起。幸好……

　　“放下武器！”他扬起枪口，对准了女人身后的男孩。

　　“放下，快放下！”女人夺过男孩手里的弓弩，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他端着枪，慢慢弯下腰捡起了已经装好弩箭的弓弩。直到此刻，才终于松了口气。冲锋枪在刚才就打空了，剩下的弹夹还放在背包的最底层，幸好对方也没有发觉这个秘密。

　　下面的小屋里又传来了食人魔的咆哮声，遮挡的门板发出“咚咚”的巨响，那撞击声仿佛捶打着所有人的心脏。

　　“还有出口吗？”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说：“还有一条路，通向对面楼的阳台。”

　　“还不快走，他们要上来了！”他大喊。

　　遮挡的木板发出“咔嚓”的断裂声，已经能够听到食人魔骇人的吼叫。

　　他们穿过屋子，跑到狭长的阳台。在阳台一角，顶部系着一条滑索，两只滑行手柄套在铁索上，连接着十米外另一座楼宇的阳台。滑索下面就是街道，到处是游荡的食人魔。

　　女人率先握住了手柄，转过身说：“我先过去，然后你再带我孩子过去。对面也许会有食人魔，能把你的枪交给我防身吗？”

　　他望着女人真诚的目光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枪挎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女人看着身后着男孩，迅速的使了个眼色，滑向了对面的阳台。

　　郑义走到滑索前，回头看到男孩已经躲在了阳台另一端的角落，冷笑着望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傻瓜。

　　他扭过身，女人已经从对面的阳台站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猛地扣动了扳机。枪却没有响。

　　二楼的屋里传出食人魔的咆哮，几个健壮的黑影冲到了阳台的门口。他叹了口气，握着手柄滑了过去。

　　对面的女人高举着枪，发疯般的向他冲来。

　　“站住！”他举着弩箭爬了起来，锋利的箭头对准了女人不断起伏的胸口。

　　“救救他，求你求救我儿子！”女人跪了下来，发疯般的哭喊。

　　对面的食人魔已经冲进了阳台。男孩高举着双手，尖叫着被扑倒在地，一团鲜血飞溅在对面的墙壁上……

　　“救救他，求你救救他，我什么都给你，什么都给你！”女人猛地撕烂了胸前衣襟，袒露出丰挺的酥胸和两点嫣红，哭喊着抱住了他的腿。

　　他冷冷的望着脚下女人，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怜悯，手里的弩箭最终没有射出去。

　　“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他甩开了女人的纠缠，捡起地上的冲锋枪走进了屋子。

　　阳台外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悲恸的哭号在静寂的夜空回荡，恍如痛失幼崽的母狼在孤独的荒野里哀嚎……

　　“丁叮当，我不杀人，人却要杀我。人类和食人魔，到底哪个更凶残？……”他在黑暗中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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