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莹双眸顿然一亮,唇边露出自得的笑意:“这是皇上送与臣妾的,叫圣尊蓝玉夜明珠,白天倒不觉着什么,若是到了晚上,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可好看呢。”
“听说这串夜明珠链合宫只此一串,皇上赏了妹妹,可见皇上是有多宠着你。”当初赏下来的时候,萧淑妃很是不高兴了几天,这会子倒是毫无芥蒂,实在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她们俩人聊得欢,可苦了窦涟漪,膝盖一直弯着,时间长了,好人也觉得受不了,何况她已有了身孕。
“淑妃,俪嫔还等着见礼呢。”到底还是皇后看不下去了,提醒一句。
萧淑妃这才将脸正过来,懒懒地起身:“回皇后娘娘,臣妾昨晚不小心落了枕,颈子这会子还觉得着不爽,可否先行告辞。”
“既是身子不适,本宫便不留了。”月碧落待人一向宽仁,自然是恩准了。
窦涟漪微转身子,恭送萧淑妃离开,这才直起身子,先走至对面与媚嫔平礼相见,“姐姐好本事,妹妹自愧不如。”媚嫔如今不得宠,宜发神神叨叨的,不受人待见。
她笑了笑,这才折回来,又冲着杜婉莹行了平礼,后者不情不愿地回了一礼,窦涟漪也不以为意,转至夏若桐时,两人亲热地握手行礼。
“恭喜姐姐。”夏若桐的这一声,恐怕是今天收到的最真挚的道贺了。
“谢谢。”
她诚心谢过,接下来又与杨凝芷等几位下位一一见过,这才落座,自此,后宫之中,又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皇室后继无人已成为太后的一块心病,如今好了,俪嫔终于有了身孕,此乃天佑我朝。”月碧落扫向众嫔妃的眼神欣慰至极,及至视线落在窦涟漪身上,目光柔和而亲切:“俪嫔,你往后不必天天跑来请安,好好养胎,只管替皇室开枝散叶便是。”
窦涟漪欠身作答:“谢皇后娘娘关心,不过臣妾现在身子不重,岂敢坏了规矩。”
“嗯,既如此,你自己看着办,大家若没什么事,本宫便不耽搁你们,都散了吧。”
跪安令一下,众嫔妃纷纷起身,行完礼告辞而去,独安景凉没有动,最后,正殿中只剩她与皇后两个人。
“安皇贵妃想是有话要说?”月碧落看向她的眼神比方才看向窦涟漪时凌厉多了。
安景凉隐隐直觉,皇后才是后宫最有手腕,也是最危险的人物,可是她对窦涟漪的态度又令人费解,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皇后娘娘胸襟真令人佩服。”她意有所指地笑道。
月碧落端坐在皇后宝座上,抚着袖口繁复的牡丹花纹,淡然一笑:“安皇贵妃指的是俪嫔怀了龙裔一事吧?太后有句话说得很对,这后宫谁生了孩子将来都得尊本宫为嫡母后,本宫又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可不是呢,看来是臣妾多虑了,臣妾不打扰了。”安景凉站了起来,福身告退,迈步前漫不经心丢下一句:“只是,窦涟漪从前的身份,加上皇上对她的情意,若是再诞下龙种,您的中宫之位保不保得住很难说呢。”
目送安景凉的娉婷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月碧落的手蓦然一紧,良久,五根指头才一一松开。
冷清许久的关睢宫又热闹起来了。
不说太后、皇后见天地派人送东送西,只说皇上一天数趟的探视,便羡煞无数旁人。
“皇上,臣妾身子一天天重了,也不能侍寝,不如……”红烛摇曳,红帐中,女人枕在男人臂中,欲言又止。
自她颈下穿过的一条手臂,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玩着一缕乌丝,闻言,动作一顿,他睨了她一眼,唇微勾出泄气:“这是撵朕的意思?”
“不是。”
情知他又多心了,她急忙欠起身子,用手蒙住他的唇,不许他再说这样的话。
“好了,有身孕的人,性子还这样急,朕跟你开玩笑的。”玄寂离将她重新收进臂中,半是批评半是安抚道。
可是她的心不踏实,这个孩子能否平安落地,心中真的没有把握。
他是皇帝,从来不属于某一个人,窦涟漪极清楚,他对她的爱越多,她和腹中的孩子越会成为众矢之的,自己倒是不惧,但她决不能令孩子有事,是以,在爱人与孩子之间,她不得不优先选择后者。
“皇上,臣妾是怕自己福薄,当不起这样多的眷顾,只希望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她尽量委婉了口气,希望不要伤到他才好。
玄寂离心细如发,如何听不出她心中的担忧,抬指亲昵地捏了捏她精致的下巴,“你放心,没人敢伤害我们的孩子,太后这次也高兴得紧,赏了你那么多好玩意,你还担心什么。”
“是呢,臣妾也没想到太后会转变心意,别的倒没什么,这只玉麒麟可是太后亲自去保华殿开过光的。”窦涟漪摸着胸口温软精美的饰物,开心地嚷了起来,整张脸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他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宠溺不经却又霸气无比地:“所以,四儿不许胡思乱想了,更不许撵我走。”
他喊她什么,四儿?
许久不闻,她都有些耳生了,眸底蓦然浮上一层雾气,又凝聚成泪,怕他发觉了,赶紧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怎么啦?”她的脸在自己的胸口蹭来蹭去,痒不经心地,一股渴望在身体深处升腾而起,他的声音不自禁地低了下去。
偏她一边蹭,一边使劲地往怀中拱,“没有,就是蹭蹭。”声音自他的胸口传出来,嗡嗡的不大真切。
“别。”
残存的理智令他强压住体内的一团渴望,轻轻地却是强行将她作“恶”的头扳了起来,蓦然发现她的脸上挂了两行泪珠,心不禁一疼:“怎么哭了?谁惹着你了。”
“没有。”她赶紧一笑,又哭又笑的样子着实楚楚可怜。
玄寂离轻轻地捧起她的脸,眉头不由地蹙了几分,声音却是柔得不能再柔:“既没有,那为什么哭,嗯?”
“皇上又肯叫四儿了,四儿开心得哭了。”
她扭捏着终是说了出来,到底觉得难为情,还没说完便又埋入他的怀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全蹭在了他的衫子上。
“傻瓜。”男人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抚摸着她的背爱怜一声。
温情弥漫了一室,许久,窦涟漪自他的怀中微微仰起脸,好半天,终于试探着唤了一声:“寂离!”
“嗯。”
男人浅应了一声。
犹是不确定,她大着胆子又唤了一声,这一次将声音略略提高了一点:“寂离?”
“嗯?”
他不仅应了,还低下头探询地望着她。
窦涟漪张大一双妙目,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他:“寂离,四儿又可以这样叫你了吗?”
那般紧张与小心,令他的心蓦然一疼,而女人的眼角尚挂着的一颗泪珠,犹如梨花带雨,双唇缓缓凑上去,温柔地吮吸掉一滴晶莹,“四儿,真的喜欢唤我的名字吗?”
“真的。”她用力点头,唯恐他不许,娇唇浅浅地嘟起:“四儿只要这么一个特权,寂离若是不肯的话,未免太小气了。”
一想起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将这一特权收回了,她的心便闷闷的不痛快。
“越发大胆了,竟敢说朕小气。”菀尔间,他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佯装生气道。
见他不肯答应,窦涟漪急了,自男人怀中倏地坐了起来:“皇上就是小气,方才还说没人敢伤害我们的孩子,这么快便不作数了。”
“又跟孩子有什么关系?”玄寂离不觉好奇。
两只乌黑的眼珠转了两转,女人的唇颇有些神气活现地挑起:“自然有关了,皇上若是不答应四儿的请求,四儿不敢说什么,可心中必定是不开心的,四儿不开心了,腹中的孩子焉能开心?”
“啊,那照这么看来,即便是为了朕的皇子,朕也得依了你?”明知道她在胡搅蛮缠,他却欢喜极了,心中早就应允了,只是故意地逗着她。
窦涟漪见他松了口,得意地抿了嘴偷笑:“可不是得依了四儿。”
“那就依了,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皇子噢。”他哪还能不依,只是嘴巴上犹自强硬着。
她才不管为了什么,这边一松口,她那边便欢叫起来:“寂离,寂离,寂离……”
“就你胆子大,竟然将皇上的名讳当歌唱。”见她一高兴,手舞足蹈的,他赶紧将她捉入怀中,“小心点,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窦涟漪窝在他的心口,吐了吐舌头,然后抚着肚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听见没,你父皇只紧张你,压根不是紧张你的娘亲。”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他气恼地睥睨着她,如果他哪一天死了,肯定是被她冤枉死的。
偏她,捂着嘴巴偷笑不止,那样娇憨的模样宜发地勾人,他好想将她抱紧,狠狠地“疼爱”一番,偏是不敢造次,只得恨恨地躺下,顺势将她收入臂中。
“不早了,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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