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良很直接地问周培明:“父亲,三位亲王中可有人意图谋逆?”
亲王,尤其是身为当朝皇帝亲叔叔的亲王,他们已经是贵无可贵了。若说有什么能让他们冒风险去谋求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皇位。杀刑部侍郎几乎全家、有巨额银钱流动,这些异常的事令周远良不得不往这个方向想。
周培明点点头,很满意儿子的敏感。“当年顺启帝临终前,在世的总共有六位皇子。大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在顺启帝重病那段期间他更是病情加重,最终竟比他父皇早一日辞世。二皇子聪慧,但少年时就迷恋求仙之术,五年前离宫,至今生死不知。四皇子、五皇子九岁,六皇子八岁,年纪尚幼,而且他们都是外公、舅父等多人在朝中或军中任职,让他们继位的话等于是把皇权拱手让于外戚。
无奈,顺启帝只能立三皇子为储君,也就是先帝。先帝那年二十九岁,朝臣们大都评价他资质平庸,但他是当时唯一一个身在皇城的成年皇子,大臣们也没得选择。
另外,先帝的母亲原本只是皇后宫中的一名普通宫女。有一日,皇后与顺启皇帝发生了争执,据传吵得很激励。当时先帝的母亲当差,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溅湿了皇后的衣裙。皇后大怒,下令将其杖杀。顺启帝正在气头上,觉得皇后要杖杀宫女是在打自己的脸,于是直接下旨让那名宫女当晚侍寝。
其实顺启帝对那名宫女也没看上眼,只是当时的情况赶巧了而已。第二天,随便封了个才人,再也没理会她。谁成想,一个多月后,那名宫女被诊出有孕,年底生下了三皇子,顺利晋封为妃。
都说母凭子贵,若那女子自此好好过日子,一世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但是,”周培明很遗憾地摇摇头。“那女子出身寒微,从没有人教过她深宅大院中的生存规则。而她在宫中服侍的那几年里,只看到皇后以及各宫娘娘们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根本没想过后宫中的这些女人也有杀人不眨眼的。
当年,大皇子病弱,二皇子因迷恋各种神佛之事而被顺启帝不喜,三皇子虽然被评资质平庸,但在他之后好几年之间再无皇子诞生,所以宫中之人都不敢太过忽视三皇子,顺带着不敢忽视三皇子的母亲。而这不敢忽视中,有巴结逢迎,也有小心提防。
三皇子的母亲虽然再也没被皇帝宠幸过,但单单是三皇子生母这一身份就够她兴奋的,在宫中完全不知收敛,耀武扬威的,很是得罪了不少人。有些心肠歹毒的就面上装作很害怕她、很服从她,取得她的信任后就开始调唆她,说皇后在皇帝面前说三皇子的坏话。
三皇子是其母亲最大的依仗,听说皇后竟敢进谗言,这还了得,于是就不管不顾地跟皇后对着干。中宫无子,但皇后也不能任凭这么个小小的妃子踩到自己的头上来,打压了两次。三皇子的母亲也不知是没脑子还是被什么人撺掇的,居然准备召集、联合其她的妃子们一起对付皇后。这下子是真的触怒皇后了,没几日,她就被毒死了,草草下葬。
母亲早逝,没有外戚相助,这本是争皇位中的不利因素,但在当年却一转成了有利因素了。顺启帝不甘心皇权旁落,朝臣不希望被党同伐异,而三位小皇子的外戚那时彼此之间势力均衡、抱着即使自己孩子不能继承皇位也不能对手得逞的心态都开始支持三皇子。就这么着,先帝继位了。
凭心而论,先帝期间政绩很不错,国泰民安,朝野敬服;而且先帝为人谦虚、礼贤下士,深得那些不喜欢结党营私的朝臣的爱戴。
有传言说当年关于继位问题的争论结果是让三皇子暂时继位,然后待三位小皇子长大成人后三皇子禅让给其中一人。据说当时有人隐晦地向三皇子提起过此事,而三皇子也同意了。但是这一暂时继位就暂时了三十二年,先帝不但自己平平稳稳地当了一辈子皇帝,而且还顺利地把皇位传给了他儿子。
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三位小皇子,也就是现在威亲王、肃亲王和勇亲王,他们确实有可能觉得他们的三个不守信用、没有兑现当年禅让的承诺。既然先帝毁诺在先,他们,或者是他们中的某一个,真的有可能想要凭自己的本事逼先帝退位。谋逆?也许在他们看来只是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周培明这番话中信息量太大了,屋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皇权斗争是遥不可及的事情,甭说参与了,连听听内幕的资格都没有。安萍儿从未奢望能亲历皇位的传承,现在获知自己的生身父母有可能是因为皇子争换位而被牵连其中、付出生命的,她更加厌恶那些上位者为了一己私利就连累诸多无辜者
“父亲……”周远良有话想问周培明,但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安萍儿和安母,又觉得这个问题问不出口。
知子莫若父,周培明立马知道儿子想问什么了。“你楚叔叔从不涉党争,在朝中也从不跟各党派联系过密。他在刑部任职多年,勘破数个疑难大案,抓捕过多名悍匪大盗,凭他的功绩原本早该更近一步的。我听人说过,礼部曾有官员悄悄接触你楚叔叔,承诺是说可以让他成为最年轻的尚书,条件仅仅是成为党派中的一员。你楚叔叔当场就回绝了。所以,当年的事绝不会是因为党同伐异。”
周远良问:“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楚叔叔拒绝了对方、对方恼羞成怒杀人?”
周培明很坚定地摇头。“各党派游说朝臣,本来就是有被拒绝的可能。你楚叔叔在对方第一次接触时就果断回绝,而且他也没接触其它的党派,是彻彻底底游离于所有党派之外的人,所以各个党派都没有杀他的理由。至少拒绝他们不是理由。”
周远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父亲,近期您查到异常的银钱流动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周培明的关注重点在义弟遇害前后的那段时间内,他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忽然将时间转到近期。
“福阳县前任县令游大人全家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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