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掩了窗户,坐在灯下拿出铜镜来。
绮霞端详了镜子片刻,镜面有点泛黄,映出她绝美的容颜。
她也觉得自己是美的,这又如何?神仙也会老去,没有人的容貌亘古不变,一副臭皮囊罢了。
她定一定心神,剪下一绺自己的头发,放在灯前烧了;又拿一把削果皮的铜质小刀,在食指上割了一个小口,鲜红的血一下子殷出来,她就用这根指头在铜镜上慎重写下一个名字。
写完她顾不上包扎一下手指,就那样呆呆的看着镜面。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镜面上模糊的血迹后面渐渐出现了一个男子的样貌。绮霞赶忙拿帕子擦干净镜子,镜中的男子礼貌的微笑着,眉目清秀儒雅,一件藏青色的布衫,头上同色的束发方巾,仿佛一个凡间进京赶考的书生。
墨隐。
真的是他!
绮霞拿起镜子端详了良久,慢慢的把他捂在怀里;这镜子不会说瞎话,看来自己是真的爱上他了。
那日,绮霞在南山摘桃子,遇见一个俊美的书生;书生眉目如画,面庞美的就如山阴处的玉脂一般。一袭乳白色的布袍,头顶的黑发用一只木簪别着,只有腰间一块墨色的玺配证明他是魔界之主的身份,没有这块玉,他真的普通的就像是一个凡间穷家落户的秀才。
和紫翌的华美俊逸相比,绮霞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衣着朴素又可爱的魔君。
墨隐说他母亲最爱吃这山上的桃子,绮霞问你们魔界没有桃子么?他说有,只是酸涩畸小,魔界的水土不宜长桃子。王母的桃子虽然好,却没有这个桃子有味道,丹霞山的桃子让母亲想起了故乡。
绮霞知道他的母亲是个凡人,便无形中多一分亲切,又带一点儿好奇。
她问墨隐你母亲一定十分美丽贤淑罢?
墨隐有点害羞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他说自己的父亲十分爱惜母亲,因为母亲是个凡人,父亲拼了命也要让她长寿。
他擅闯冥界在阎罗殿把母亲的命簿改了,又去太上老君那里要来长生的仙丹,他母亲才能活到今日。
后来父亲受伤,母亲哭瞎了眼睛,是紫翌把母亲的眼睛治好的,还给母亲吃了续命的丹药。只是父亲死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身体不甚康健。
这几千年来自己日日挂怀,不敢肆意放浪形骸,就算是在外面驰骋游弋,也忘不了母亲一个人在宫里孤独垂泪的样子,每每想起来心如刀割。
绮霞听他絮絮的说自己的家事就如同说她自己的事一般,禁不住神往,她安慰墨隐道:“令堂就是太思念令尊,才会如此心伤,你找到一个孝顺的贤惠女子做她的儿媳,再生一个大胖儿子,你母亲便会好了。”
墨隐一听,动容道:“是这样子,母亲日日都盼着我早日成家,好儿孙满堂,一享天伦之乐。你怎么知道母亲的心思?”
绮霞脸色有点绯红,她折了一个桃枝坐在菩提树下,并不抬眼看墨隐,只低了厚沉沉的睫毛看着自己的鞋子,说道:“凡间女子都是这样想的,纵使荣华富贵也抵不过儿孙满堂、含饴弄孙之喜。不像那些修行之人只顾着自己长生不老,往生极乐,却没有半点凡世间的人情味儿。凡人最注重伦理团圆,家庭圆满,活着原是该这样的。”
墨隐听她这样一席话,喜不自胜,竟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遂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竟絮絮聊了一个下午,待到流霞漫天,夕阳西下,方才各自挎了一篮子毛桃,依依惜别。
第二次见面,墨隐便赠了绮霞一只他母亲缝制的玩偶。那是一只胖胖的花猫,穿着红色的喜服,脖颈上系一只大的银铃铛,眉眼亦流露出喜色,憨掬可爱,名曰:招财猫。绮霞爱的什么似得,抱在怀里欢喜非常。
墨隐看她喜欢凡间的东西,亦留了心,再来时专门去凡间繁华富庶之地买一些女孩子家心仪的小玩意儿,悄悄的带来哄她开心。
渐渐的,绮霞心里开始没有一日不想他。那一日,她在书桌旁习字,不知不觉在洒金宣上写了‘墨隐’两个字。
正坐在那里发愣,雀儿‘扑’的飞过来站到纸上,它拿两只脚爪狠狠的刨那两个字,直到抓个稀巴烂才解气,抓完了咆哮道:“姑娘!我看你是疯魔了!这个人你断了念想吧,神君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伤心成什么样!你这样怎么对的起神君对你的一番好?这个人也不念神君对他的好么?你们如此偷偷摸摸的,怎么对的起神君?!”
绮霞气道:“神君!神君!你满口就是神君!我正要告诉神君,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请他不必再费心思罢!就算是神君知道了,也应该明白,情爱这事不能强求,这仙山是他的,未必这岛上的女子都要做他的女人!”
“反了!反了!”雀儿一骨碌爬起来跳到高高的屋梁上,“你这个女人,鬼迷了心窍,喜欢上那个小白脸,迟早你要后悔的••••••。”说毕,它觉得自己不能忍,扑棱楞震一下翅膀飞到窗户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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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端着刚刚煨好的血丝燕窝羹给清宁端过去,清宁正斜倚在贵妃榻上欣赏新得的魔焰火玉泊戒指。
这是王母娘娘的昆仑山中特有的一种珍贵玉泊,颜色就如火焰一般鲜艳,橘红色的玉石散发出炽热、耀眼的光泽。整个玉泊通透、匀亮,就算是盛产玉石的丹霞山也极少这样成色极品的玉。
紫翌知道她喜欢这些物件,特特的赏给了她。清宁伸着五个手指头,看着纤细的手指上套着的硕大戒指,心里很是满意,谁说紫翌不疼她?这颗大戒指就足以堵她们的嘴!
“姐姐,燕窝羹好了。”莺儿把燕窝放在她跟前的百花千工桌上。
“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么?”清宁一边欣赏戒指一边问。
“也没什么,就是••••••。”莺儿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清宁的脸色:“听说••••••绮霞和••••••那个魔君••••••。”
清宁把举着的手放下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你说什么?绮霞和魔君?!”
“是,听桃林的玉嫣和玉樨说的,”莺儿知道清宁肯定会对这个消息大感兴趣:“他们经常在桃林那边相会。”
“哦,原来是这样!”清宁转动着眼珠,“我怎么没想到呢?”她把大眼睛一翻:“消息准确么?”
“准的,传了好久了,玉嫣倒还罢了,玉樨不会说谎。”莺儿想清宁会不会把这个事情告诉君上?那君上指不定有多伤心呢?不过也好,那样君上就会在清宁身上多留一些心,清宁的脾气也会柔和些,自己也少受些打骂。
说实话清宁虽然觉得终于抓住绮霞的把柄了,可心里也有些醋意。那魔君是什么人哪?要人物有人物,要长相有长相,和紫翌比也只是阅历少些罢了,若论法力可能也差些,可那有什么打紧?人家是魔君啊!
怎么这人尖儿都让绮霞给掐去了,这个死妮子!真是没天理!活该让我治她一治。
想罢,也顾不得喝汤,在心里慢慢合计。
怪不得墨隐让自己要对绮霞好呢?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其实早该看出来的。
这墨隐认自己做义妹究竟存了几分诚意?不会糊弄人玩儿的吧?
想到这里清宁不禁自嘲,人家堂堂的魔君愿意同自己结拜,能图什么呀?
自己有的人家都有,自己没有的人家也有。要说就图看几眼那几个宝贝,也不至于啊,人家魔界什么好宝贝没有呢。
那••••••难道是••••••他也图自己是个漂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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