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营杂草足有半人高,不停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过今日可不是黄鼠狼或兔子在活动,而是猎豹队全体队员在除草,时不时有人站起身来,活动活动酸痛的腰背。
李敏也在其中,一边拔着草,一边深深懊悔,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怎么没想到带些工具来,十天后她去临海府补给的时候一定得记得,买镰刀、锄头、铁锨、蔬菜种子,鸡鸭鹅,要不要再来两头猪?
高珩蹲在李敏和高珏中间,一边拼命拔草,一边拿眼睛不停瞄着两人进度,瞄了一会后,发现铁定追不上李敏了,便把高珏树成了假想敌,可高珏毕竟还是大几岁,眼见着也与他渐渐拉开了差距。
高珩不由心急起来,下手更快更用力,忽然右手一阵剧痛,他咬住嘴唇忍着不发出声音,悄悄低头看了看,虎口处被锋利的草叶划出了一个长长的伤口,沁出几滴血珠。
高珩咬咬牙,在衣角洇掉手心的血,用左手继续拔草,只是原本就落后的进度,没过多久便给落下的更远,渐渐已经听不清李敏和高珏两人在说些什么,他下意识伸出右手,握住杂草用力一拉,一阵比方才还要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低低“哎哟”一声。
他倏然握紧划破的那只手,悄悄抬眼看了看李敏和高珏,希望他们没听到他的声音,可惜天不从人愿,李敏感觉到他的视线,向他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高珩不想让她发现自己所做的蠢事,便尽量保持脸部表情平静,抬起没受伤的手摇了摇,示意无事。
李敏可没那么好骗,她皱皱眉直起腰来,拍拍手上的泥土,走到高珩身边,命令道:“给我看看。”
“好好的看什么啊。”
李敏看着高珩欲盖弥彰的把右手放在背后,脸沉了下来,向他伸出手:“既是好好的你藏什么,手伸出来。”
高珩没动,李敏直接半蹲下来,伸手握住了他的右臂,高珩用力挣了挣,不出意料的没挣脱……
李敏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高珩脑门,责怪道:“不服从教官命令,一会自己去练武场跑两圈。”
这动作对天潢贵胄做出来,可说是相当无礼,可又透着些许亲昵,高珩愕然,此时应该发火,不过他为何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他左手抚上额头被拍的地方,呆呆道:“你,你……”
李敏早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握住他手腕,将他握紧的拳头轻轻扳开,满是泥土的手上一道伤口,长而深,倒是不算重,只是没有及时处理,伤口上已沾上了泥土,又扎了些草籽倒刺,血迹混着泥土,看上去有些凄惨。
“让你们在手上绑好布条的呢?你怎么没绑?!”李敏眉头皱的死紧,低声质问高珩。
“我没事,不用管我,”高珩闷闷说道,倔强的用左手继续拔着草。
李敏没那么好性子,直接拉着他的手把他拎了起来:“跟我回去处理下伤口。”
附近的队员们已经听到了这儿的动静,纷纷向他俩看来,李敏冷冷扫视一圈,把队员们八卦的目光都逼了回去。
李敏走了几步,发现高珩并没跟上来,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高珩站在那儿,一副消极抵抗的模样。
她转回来攥着高珩的手腕,用力往营房方向拉去,低声威胁道:“高珩,你要是不想全队都观看你挨板子,就乖乖跟我走。”
这一下稳准狠的击中高珩软肋,只得乖乖跟着李敏回营房处理伤口,李敏见高珩自觉跟上,才放开他的手转身向营房走去,嘴角浮起得意笑容,熊孩子,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大夫还没上岛,李敏只能亲自上阵,端了盆凉白开,也不和高珩废话了,直接替他卷起袖子,一手托着他受伤的右手,一手拿了水瓢舀水细细冲洗伤口。
冲去泥土浮灰后,又拿了干净帕子,消过毒的长针替他清理伤口里扎着的草籽和刺。
李敏的手玩刀弄枪时出神入化,可做起细致活来就懒得费工夫,高珩在她手下,也就和处理一块五花肉差不多,替刺时却戳到了一边的肉,高珩忍不住一抽搐,李敏扶住他的手,抬眼淡淡说道:“忍着点吧,不处理干净可能会发炎,你这是活该。”
“让你们绑上布条,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你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呢,还是要逞英雄显得你最能耐?”
都不是……
他绝对不会告诉李敏是因为他替高珏绑布条却没有帮他绑,自己赌气才不绑的?
高珏尴尬的垂下眼帘,看着李敏握着他的手继续忙碌。
纤长有力的手指,薄薄圆圆的指甲,高珩新奇的发现,在他的手衬托下,李敏的手竟是这样小,又这样漂亮,若非手掌上一层薄茧证明,压根无法想象这手能开最硬的弓,舞最利的剑。
他的手背贴着李敏的手心,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温度,这温度顺着他的血脉急速上冲到脸上,迅速沸腾了起来。
他慌忙抬眼,却又被李敏眉眼吸引住了目光,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李敏眉眼低垂,长眉翘睫隐去了锐利眼神,使得原本英气十足的脸上,显出不常见的温柔来。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呼吸惊动了这难得一见的温柔之美。
李敏可不知他心中千回百转的心思,只管仔仔细细替他包好伤口,恶趣味的绑了个精致蝴蝶结,这才含笑抬头,却发现高珩脸红的要滴下血来。
李敏以为是方才话说重了,高珩脸皮薄受不了,便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受不了了?以后这样的事情多呢,你啊,脸皮要厚一点。”
她起身端起水盆,对高珏说道:“你不用拔草了,去厨房帮蕊娘和刘易的忙吧,你这手伤口没痊愈前,自己注意点,早晚各换一次药,最好别碰水。”
李敏说完话出门,高珩忙跟着走了出去:“你去哪儿?”
李敏就着清冽泉水洗了水盆,又掬起一捧拍在脸上享受清凉,回头冲他笑道:“拔草,今天要把营房里清干净,好早一些进入正式训练。”
水珠点缀在她眉眼上,便汲取了她无穷无尽的生命力,映着日光夺目璀璨,高珩没来由的又屏住了呼吸,直到见她重新开始缠布条,才回过神来。
“我不去厨房,替我也绑一下,我还是去拔草。”
李敏看看伸到自己鼻子底下的手,哭笑不得:“不识好人心,我这是给你开后门呢,让你休息休息。”
高珩固执的伸着手:“不用。”
李敏无法,她心中对这样不服输的少年也不是不喜爱的,拿了干净的布条,替他缠好:“既是自己选了去拔草,可不许喊累喊痛中途退出。”
高珩眼角斜斜看她,鼻孔里窜出一股冷气,压根不想回答这问题,也没等李敏,自顾自往自己负责的那一块走去。
高珏见高珩包扎好的右手,笑问道:“五弟,手伤了还来拔草,李百户还是不是人啊。”
高珩看看高珏绑好的手,又看看自己右手绑的漂漂亮亮的蝴蝶结,顿时觉得李敏对他用心很多,咬着嘴唇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于是对于心中一直不喜的三哥,也顺眼了许多,屈尊给了个笑脸,摇摇左手道:“多谢三哥关心,不关李百户的事,我左手没受伤,可以用。”
高珏调侃道:“轻伤不下火线啊,你这么拼,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活啊?”
李敏走过来正好听到这话,接口道:“是啊,你是要反省反省呢,我和高珩去了这么半天,你就拔了这么点?高珩今天完不成的任务,我看你可以帮着完成,体现一下你的兄弟情和战友情!”
高珏冲高珩挤挤眼,笑道:“跟在李百户身边,得一直带上口罩,省得祸从口出。”
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高珩忍不住扑哧乐了。
郑茂行从一开始便想好了对策,忍住开花屁股火辣辣的疼痛,一头钻进了最深的草丛里,只不过刚安稳了一小会,不远处便传来沙沙的拔草声音。
他伸手挽住两把草,做出一副正在拔草的架势,皱眉低声问道:“谁啊?!”
那边一人拨开草丛,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你干嘛呢,在这躲懒?被抓住了就是五板子,你还嫌屁股不够烂?”
郑茂行见不是李敏和黄巍,松了口气,把手里的草懒洋洋拔了出来:“王浩然,你可别瞎说,谁躲懒了,我这不是在拔草么,不过能力有高有低,这也不能怪我。”
王浩然轻嗤道:“我只提醒你一句,方才李百户说了,今儿结束称重,达不到标准的,挨完板子以后,接着拔草,没饭吃没觉睡,直到完成任务为止,这一会太阳就要落山了,你不紧着点可就来不及了。”
郑茂行看看自己身边少得可怜的杂草,不由着急起来:“怎么不早告诉我!”
王浩然手上不停,撇嘴道:“谁让你不带耳朵。”
郑茂行顾不上斗嘴,探头看看王浩然身后,拔下的杂草足足四堆,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涎着脸笑道:“兄弟,分点儿给我吧,明儿我努力点还你。”
王浩然抬起手臂擦擦满脸的油汗,一口拒绝:“门都没有,我这都有用呢。”
郑茂行撇撇嘴,狠狠薅下两把杂草来,悻悻道:“一堆破草有什么用?不就是想在李敏面前表现表现么,你还真当他能给你升官啊?他自己也不过是个百户。”
王浩然笑笑,他哪里要靠着李敏升官,不过是李敏今天宣布,按照每天的任务和训练给全队排名,十天一总评,排名第一的可以随着李敏去临海府补给,别人可以不去,他可得全力争取,要找机会把皇帝要的情报给送出去。
他好言劝说郑茂行:“我看你还是别想歪点子了,这一路上你们几个挖的坑,哪回不是把自己给埋了,哎,你的一帮一对象胡凯来了,哈哈。”
听到胡凯的名字,郑茂行脸色发白,动作频率不由自主加快了数倍,周围顿时给清出一片空地来。
昨天他屁股挨的板子,都是胡凯亲自操刀,因着他连累了胡凯也挨了五板子,所以胡凯下手一点儿没留情,皇帝那二十板子刚落了痂,在他手底下立刻又添上了。
要是今天再连累了胡凯,他怕是这一个月都只能趴着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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