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治伤

　　李敏愕然，完全没想到高珩特意把她留下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她看一眼高珩，高珩小同学脸上神情严肃，对这个问题显然相当认真。

　　李敏脑海里念头一闪，她怎么忘了，在高珩心里她还有些“神女”的影子呢，再加上这些天李敏武力值爆棚，高珩小同学约莫是把她当成偶像来崇拜了。

　　将心比心，当年她闺蜜送给高中校草的饮料，被校草转手给了身边球友，她闺蜜不也是拉着她又哭又诉，祥林嫂一样唠叨了好几天，中二期少年的玻璃心，敏感又脆弱，伤不起啊。

　　对付中二期少年，李敏还真没什么经验，只能实话实说：“卑职还欠着魏道青一把好弓呢，所以才将殿下赏的弓转赠给了他，魏道青也是爱弓之人，这把弓到了他手上，绝不会明珠蒙尘。不过此事确属卑职考虑不周，今后殿下赏给卑职的东西，卑职绝不会再转赠给别人，殿下您说行不行？”

　　行不行？他能说不行，让李敏一定要把弓要回来吗？

　　高珩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你倒是想得美，还想请赏呢，把我的乌云踏雪也赏了你，你顺便把谢江的马也还了好不好？”

　　“那敢情好，卑职一会就去牵，”李敏听话音知道高珩气消得差不多了，便打蛇随棍上，笑嘻嘻回答。

　　真是笑不得气不得怒不得哭不得，高珩这回是真翻了个白眼：“那可是父皇给我的，你可别打主意了。”

　　“还有，我想和母妃说一声，让蕊娘到长安宫来。”

　　李敏今天第二次讶然看着高珩，高珩不自在的摸摸鼻子，移开视线，起身走到书桌前，背对着李敏缓缓说道：“母妃既接了她进来，眼下送回唐家反而不好，不如就放在长安宫，待在你身边，天天看着，你也能放心。”

　　其实这事儿李敏也一直在考虑，李氏在宫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有张喜家的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有蕊娘在宫里，随时能被满宫的主子们找由头收拾，真得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正好有了借口，打算探探高珩口风，没曾想高珩主动提了出来，李敏便也顺水推舟，受了他的好意：“如此再好没有，多谢殿下为卑职着想。”

　　高珩小同学眼下的心情有些小矛盾，一方面李敏领他的情他很高兴，另一方面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礼贤下士”的过了一些——毕竟他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来讨好他的，那曾有主动为属下考虑的时候。

　　可心情矛盾归矛盾，一见李敏喜笑颜开，高珩就克制不住的滔滔不绝：“过几日定西王府的护卫就到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看着他们，必不会让定西护卫压你们一头。”

　　李敏心中哑然失笑，收服刺头兵可是她最拿手的本事，《关于如何让刺头士兵心服口服的心得体会》，她能毫不费力的写出几万字，又哪会怕定西护卫过来捣乱，再一则，定西护卫后面站着贤妃，若是李敏靠着高珩这个年少的皇子来压他们，成功率有多大暂且不说，怕是对方心里就先看轻了卫戍司的侍卫们。

　　只不过高珩这一番心意还是令她动容，李敏琢磨了一会，选了个自认为不那么伤人的说法：“谢殿下厚爱，不过护卫之事卑职心中自有打算，请殿下不必担心。”

　　嫌他多事？高珩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脸腾地红了，胸口一起一伏，纵使暮色四合，屋内光线昏暗，对面不识好歹的李某人还是感觉到了五殿下的冲天怒火。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听到门口有响动，高珩一腔怒气登时开闸泄洪，直接就冲着门口那位过去了。

　　“殿……殿下，该，该掌灯了……”

　　无辜受牵连的小德子拿着灯火，半条腿抬在空中，不知该落在门内还是抽回门外。

　　“我说过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你是没带耳朵？滚！”

　　李敏走过去接过小德子手里的灯火，冲小德子使了个眼色。小德子苦着脸关上门，蹑手蹑脚走到回廊下，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欲哭无泪，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李敏一盏一盏慢慢点亮屋里的灯，最后一个灯台在高珩身边，李敏走到他身边，高珩仍是一步不让。

　　李敏举着灯火，抬眼看他，高珩狠狠反瞪着她，眼中倒映着火苗，一跳一跳，似乎随时会爆燃起来。

　　李敏突然笑起来：“卑职还记得刚认识殿下的时候，殿下与卑职身量差不多高矮，相处不过月余，殿下似乎比卑职高了一些。”

　　高珩一怔，下意识回想了一下，倒确是如此，以前他看李敏都是平视，今儿和她面对面，视线竟稍稍下压了一点。

　　高珩嘴角忍不住上扬，随即觉得不对劲，立刻勉强压制住，可李敏早就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笑意，果然还是个孩子。

　　她的眼睛也随之弯起，只不过原先一笑波光潋滟的双眸，现下只有一半保持原来的风采，另一半又青又紫，活像颗烂李子，让高珩不自禁嘴角微微抽搐。

　　当然李敏眼里高珩也没好到哪儿去，纵然高珩眉如鸦羽眼若星子，容貌堪比二次元美少年，怎奈顶着个红鼻头，喜剧效果那是杠杠的，直追郭德纲宋小宝。

　　一个鼻子红肿，一个眼睛青肿，两人面对面看着，各自憋笑，终于都忍不住破功，同时笑出声，冲散了一室凝重。

　　李敏唇角微微上翘，举举手中灯火：“殿下，让卑职先点了灯吧。”

　　高珩还想要拉下脸，可现在想控制笑意已经是高难度动作，只得别别扭扭的移开身子，让李敏点燃了窗边的红木支架落地羊角宫灯。

　　李敏吹熄手里灯火，转身对高珩行了一礼，郑重其事道：“殿下，是不是觉得卑职有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当你不知道呢，”高珏忍不住揶揄一句。

　　李敏笑道：“殿下维护属下，卑职铭感于心，不过殿下难道直到今日还是不信卑职吗？”

　　高珩急急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

　　李敏笑容更盛，打断了高珩的‘不过’：“只要殿下信我便可，卑职必不会令殿下失望。”

　　高珩叹口气，有些无奈的发现自己永远改变不了李敏的看法，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突然伸手捧住李敏的脸，扳向灯台方向，语气里有一丝担心：“我看看你的眼睛。”

　　“卑职无事。”李敏条件反射往后微微仰头。

　　高珩双手用了点力，轻声叱道：“别动！让我看一下，怎么打成这样，请御医看过了吗？”

　　侍卫哪请得动御医，再说这伤看上去严重，却没有伤筋动骨，李敏也没放在心上。

　　她摇摇头，趁机从高珩手里挣脱出来：“小伤而已，过两天就没事了。”

　　高珩扬声唤道：“小德子，着人去请御医，就说我鼻子疼。”

　　听到门外小德子高声应了，高珩回身在桌边坐下，看看李敏，又看看对面：“坐吧。”

　　李敏大大方方在他对面坐了，高珩又将桌上攒心梅花式样的食盒往她面前推了推：“饿了吧？先吃块点心垫垫吧。”

　　“多谢殿下，卑职确实饿了。”

　　李敏朝盒子里看了看，拿了块一口酥放进嘴里，御厨的手艺果然不是盖的，香甜酥脆，从味蕾到胃都得到极大满足，脸上笑容登时比之前真诚许多。三两口咽下肚，又挑了一块绿豆糕。

　　早知道几块点心就能收买，自己费那么大劲做什么，人家还不领情，高珩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却又提起甜白瓷茶壶，在茶盏中斟了一杯春山翠，轻轻推了过去。

　　茶汤微温，清香四溢，李敏也不客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绿豆糕略甜腻，与微苦的茶汤搭配完美，李某人评价：“好喝！”

　　高珩嘴巴半张了张，又合上，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春江翠芽一季出产不过数斤，他贵为皇子不过分得区区数两，本应是明月清风之中，流泉潺潺而过，再以悠远琴音点缀，端起茶盏浅饮一口，细品微苦后的层层回甘。

　　嗯，眼下被李敏就这样一口干了，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殿下，周太医到。”小德子的声音响起，及时打断了高珩伸手想再倒一盏茶的念头。

　　他清清嗓子：“让周太医进来。”

　　周太医下午刚替高珩检查过，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听说高珩又有不妥，不敢怠慢，连忙随着小德子赶到长安宫，仔仔细细替高珩查了一遍，似乎并没有恶化，他皱皱眉，又检查一遍，方道：“殿下疼得厉害吗？”

　　高珩半垂眼眸：“也厉害也不厉害，有时疼有时不疼。”

　　屋里几个人齐刷刷的视线表达出同一种情绪——五殿下也太会难为人了。

　　周太医想了片刻道：“不若微臣开个止痛的方子，殿下觉得痛便喝一剂。”

　　难伺候的五殿下突然又不难伺候了：“如此甚好。”

　　周太医刷刷刷写了一剂药方便要告辞，高珩突又开口：“既来了，劳烦周太医看看李百户的伤。”

　　这回屋里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了李敏脸上，李敏忙起身推辞：“不必麻烦，不过一点……”

　　“让你看你就看！”高珩觉得心头火又有复燃趋势，不由提声断喝，怒瞪李敏一眼，随即转头微笑：“周太医，替他看看，这么张脸整天在身边晃，看的我食欲不振。”

　　周太医在宫里供职十数年，哪还看不出个眉高眼低的，知道高珩对李敏与别不同，便又搬着李敏的脸细细查看一番，笑道：“没伤到眼睛和骨头，倒是不妨事，只是注意伤口不能近水，一会我差人给李百户送些药膏来，一定要记得搽，另外注意伤口没好之前要忌口，不然容易留下疤痕，怕是日后有碍仕途。”

　　“劳烦周太医。”李敏点头笑应，她没想过这还能影响仕途，难道高珩让太医替她看伤口，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李敏不由侧头看一眼高珩，高珩像是没发觉她的视线，吩咐道：“小德子，送送周太医。”

　　李敏便也顺势说道：“殿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卑职告退。”

　　高珩瞥她一眼：“有吩咐。”

　　李敏，“……”

　　一刻钟后，李敏回到自己房间，打开高珩塞给她的圆形粉彩小瓷盒，盒子里的膏体雪白细腻，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还有点清香味道，倒像是现代社会的面霜。

　　她对着镜子将药膏细细涂在伤口上，清凉止痛，确实是好东西。

　　这小皇子，心地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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