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光是我的方向

#023

早春的天无论是阳光普照还是细雨朦胧，都十分清爽可人，空气里漂浮着鲜嫩的气息，绿就像中秋月下披着白纱衣散步的女子，除了飘逸和娇羞，更有一分聪颖和生气，装点了整个月亮岛高中。而一路尾随邬童来到操场边的邢姗姗此时面上却无比尴尬，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明显安静的氛围与这周遭的春色十分格格不入。

“邬童...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面前的邬童安静地倚靠着操场边上的长椅，左手故作轻松地搭在长椅上，右手一如既往地插在校服裤兜里。少年对自己难得有黑着脸的时候，所以少女开口的声调是十分的小心翼翼。

“你不好好在中加待着...跑来月亮岛做什么？”邬童皱着眉头去看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她身着白灰色的长袖校服外套一件同系列的校服外套，左胸照例是月亮岛高中的校徽，灰呢短裙打在膝盖上方，还有白色运动鞋特别干净。

少年眉毛一挑，还别说...这月亮岛高中的校服似乎更衬少女清新大方的气质。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来月亮岛啦？...你和尹柯都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邢姗姗的脑海里闪过跨年夜那场烟火大会绚烂无比的场景，以及那句被巨大的烟火声响湮没的告白，小心翼翼的心沉了沉，竟是有点委屈的意思了。

邬童觉得自己应该是早自习补觉没补好，这会儿才会烦躁得心里胀胀的，也没注意道小姑娘敏感的小情绪，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有点冲。“这是我和尹柯的事，你能跟我们一样吗？”

邢姗姗看着少年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去看空无一人的操场，刚刚的小委屈一下子就莫名地膨胀起来，眼睛忽然就变得酸酸的涩涩的。“对！我们不一样！...你和尹柯是你和尹柯，我是我...我居然以为...我们三个人是...是可以一起的...”少女一如既往地露出人前得体的笑容，而断断续续的语言却伴随着轻轻的吸鼻子的声音。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邬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话好像重了些，一时间竟手足无措地结巴起来。这女孩子要是哭起来，该是如何是好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哈哈...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哭吧？...我哪有那么矫情啊...”邢姗姗摸了摸鼻子故作轻松地笑起来，一双沾染湿气的眸子亮亮的，“我就是无聊来月亮岛玩玩儿，过两天就回去了，不会妨碍你什么事的。”

那双亮晶晶的黝黑的眼睛一时间竟让邬童无言，懵懵懂懂的少年根本不明白带着湿气的笑容背后究竟代表什么，这又是哭还是笑，心里的烦躁又蹭蹭蹭地迅速膨胀，弄得他胸口微微地疼。

“邬童，你记不记得初中毕业那年的运动会？”邢姗姗朝操场跑道的方向挪了几步，假装没有看见少年那双带着疑惑的桃花眼，亮晶晶的眸子里溢出点点笑意。

“那么久的事了，鬼才记得吧。”邬童收回搭着椅子的左手，一脸费解地挠后脑勺。

邢姗姗带着笑意的眼睛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似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开口：“嗯真的好久的事了，鬼才记得吧哈哈。”少女目光深邃地眺望着这一圈圈熟悉却又陌生的跑道，记忆的匣子被呼啦啦的风打开，像潮水一样唰唰地漫出来。

邢姗姗从没有觉得自己可以在大汗淋漓的夏天里跑完五千米，但那时的自己偏偏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只想着能和少年拿同一个冠军，脑子一抽筋地就去报了这个人人都望而生畏的比赛项目。

夏日灿烂的阳光为万里无云的晴空镀上宛若天堂的金芒。高大的樟树挺立着，每一支细小的枝桠都奋力向上伸展，每一片翠绿的叶子都舒展开来，尽可能承接着阳光的恩赐。校园里更是人声鼎沸，运动员进行曲斗志昂扬，助威的鲜红的横幅在风中招摇。

男子五千米早已经决出意料之中的冠军，邢姗姗看着看台上那个正在擦汗休息的少年一脸疲倦地放下毛巾，一把取过啦啦队员递过来的矿泉水便往喉咙里咕噜咕噜地直灌着，上下滚动的喉结淌着汗珠，看得少女口干舌燥。她是被起跑信号拉回神的，当发令枪“砰”地响起，冒着丝丝白烟时，少女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五千米长跑。

这并不是一个拼速度的赛场，所以邢姗姗只是用最平稳的步伐，按着三步一呼吸的节奏向前跑去。其实少女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能够把这五千米坚持下来，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胜利了，至于名次什么的真的只能想想而已。

然而仅仅是这样一种坚持也并不容易。

中加四百米的标准跑道，五千米就是十二圈半。邢姗姗每跑过一圈就告诉自己离胜利更近了一点，但当跑完差不多一千五百米后，少女还是迎来了第一个难以抑制的疲惫点。

——还有八圈。

邢姗姗默默给自己加油，虽然八圈听起来一点都不能振奋人心。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开始无力，身体都变得沉重起来，喉头干涩，仿佛随时可以迸射出火星来。但邢姗姗仍然努力克制着自己大口呼吸的冲动，努力保持着最初的节奏，一步一步向前迈去。

自己究竟是怎样跑完五千米的，现在的邢姗姗已经想不起来了。但那天的确没有偶像剧里半路昏过去，然后男主角就会冲出来抱起自己的狗血情节；也没有男主角在终点感动地等待着迎接自己的浪漫桥段。

那天或许就像少年刚刚说的，那么久远的事，鬼才会记得吧。

但偏偏邢姗姗就是那个鬼。

喉头剧烈的疼痛感在记忆里渐渐清晰，缺氧的大脑无比的昏昏沉沉，她无数次想要和别人一样在半路放弃，想要大口地喝水和肆意地休息。但是不知怎地，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总是浮现出少年挺直的脊背和坚定的身影，一晃一晃地在自己面前奔跑着；像是一盏灯，照亮了少女渐渐昏暗的视线，牵引着少女愈加坚定的步伐。

——少年，你就是光，是我的方向。

——就是因为你，所以我才变得像现在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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