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大笔杆子的检讨

副主任们和各科长陆续到齐，依然不见纪先胜的踪影。坐在上位的姜大年严令马奉军，无论如何都要把纪先胜找过来，大家都在这里硬等。半个小时后，马奉军终于在郑先生家里，把右脸浮肿的纪先胜带了过来。

纪先胜依然像个鬼魅，悄无声息地坐在姜大年的右手边，右脸蛋肿的很高，高过了他的大鼻子，只是此时的郑先生，低着头一语不发。有的科长开始窃窃私语，秘书行政那边的柳尚惠和恽山啸还在偷偷地窃笑。

姜大年用少见的犀利目光扫视了一下大家，私语声和偷笑声立刻停止。停了几秒种，姜大年用从来没有的威严开始讲话。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有个事情必须说清楚。作为县委的核心机关，必须要树立核心机关的形象，必须要有严格的纪律，必须要有过硬的作风”。姜大年连续用了几个必须，说到此刻他狠狠地瞪了几眼低着脑袋的纪先胜。

“作为县委办的常务，昼伏夜出，忙于娱乐，这成何体统，纪先胜，你知道你现在还是谁吗？”姜大年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百个分贝。

“四十大几的人了，在街上玩小孩子的打仗游戏，纪先胜！你的涵养哪里去了？你自诩文人的标榜哪里去了？你的政治德行哪里去了”，此时纪先胜有些发抖了。

自从姜大年升任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以来，纪先胜何曾惧鸟过姜大年，何曾见过姜大年发过如此大的火。今天自知理亏，纪先胜已经没有了半点招架之力。

当着全办领导层，姜大年不再给纪先胜留半点情面，直接点名批评他。每句话都像一记耳光，啪啪啪地扇在纪先胜本已肿胀的脸上。

“作为H县委办公室有史以来最坏的典型，纪先胜同志今天必须做个深刻检讨，必须诚恳检讨，今后严厉杜绝县委办公室人员酗酒发狂，甚至打架斗殴。”姜大年最后严厉的说道。

纪先胜低着头站起来，像个受审的犯人一样。“同志们，作为县委办公室的常务主任，我得意忘形了。这几天酗酒K歌，败坏形象，耽误工作，在办公室造成恶劣影响，我分常自责，请求办公室党组给我最严厉的处分，以儆效尤”，说着，纪先胜竟然哭出声来。

会议最后，姜大年板着脸说道：“纪先胜同志虽为常务，鉴于造成的恶劣影响，办公会决定，暂时还不能分管秘书行政工作，秘书行政工作由马奉军同志分管，郑先生同志依旧分管文秘资料工作，钱变现同志协助纪先胜主任分管文秘资料工作，希望各位副主任和各科科长能以此为鉴，严于律己，敬业奉献，不要再出现类似情况，散会”。

姜大年拿起水杯，头也不回地毅然离开会议室，大家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会议室。甚至没有人回过头来多看纪先胜一眼，他依旧站在那里，低着头，弓着身，像个静静肃立的默哀者。

然而，纪先胜绝非就这么窝囊的就范了。经过调查，他终于知道是商延仁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姜大年，他恨得牙齿咯嘣嘣之响，恨不得立刻把商延仁嚼碎了。但是颇有心计的纪先胜每次见到商延仁时，还是带着邪邪的微笑，只是那双像蛇一样的眼睛更多出一份寒意。

商延仁穿小鞋的日子开始了，以后的资料研讨会，他再也得不到老纪的表扬，针对他的发言，老纪还偶尔带着讽刺的口吻寒碜他几句。

平心而论，商延仁的文字功底很有限，对文章的观点也很肤浅。在综合科，他晚上加班写材料或者看书学习，那都是做样子给老纪看的，至于说白天睡觉，那才是真的，所以这个人其实没多大本事，唯一的本能，就是在研讨会上否定胡勰对文章的观点，而自己发表的观点又毫无新意。

现在他失宠了，胡勰，罗棣光，杨嘉民对他群起而攻之，胡勰甚至都不再给他安排任何工作，对于书记讲话之类的材料，不再让他参与。罗棣光还是喜欢光着膀子写东西，只是他现在开始负责文章的开始和结尾部分，杨嘉民在纪先胜和胡勰的极端宠爱里，开始挑起大梁，他负责起草文章的中间部分。

商延仁那双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再没有了光泽，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也没有了珊珊的笑容，往日的乖巧形象荡然无存。他已经习惯了熬夜，夜深人静时，他会在县委大院里疯狂地奔跑，然后像模像样地练几套拳脚。除此之外，他总是孤独地坐在办公桌前，神经质似的瞪着无神的大眼，看着其他人慢慢碌碌，仿佛瞳孔随时会放大一般。商延仁玩完了，至少在县委办，他已经边缘化的连影子都不剩了，等待他的只能是命运无常的安排。

这年冬天，全县乡镇领导班子大调整，被边缘化已经好几个月的商延仁被安排到全县最边远的一个乡镇当了一名副书记，他的身影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县委办公室类似老同事聚会等等这样的场合里。

一个人就是这样，无论你的背景和资质多么的深厚，你必须在职场里真正的努力，时刻保持危机意识，让危机意识逼迫你不停地攀登，直到你成为所在行业真正的大梁。否则，即便你中途稍事休息，或者停下脚步喘一口气，你傍边的人和你身后的人瞬间就会超越你，并把你甩的远远的。

2000年快要回去了，代理信息科长方子又从省里抱回来一个很大的荣誉证书，还是全省第一名。纪先胜照例开了表彰会，对方子和张玥玥也进行了历史性的表彰，可是方子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在得知商延仁调走后，方子就想到自己的命运。在官场，个人服从集体，下级服从上级。话虽这么说，但服从领导服从上级，往往接受的是最苦最累最没尊严的工作，对于这样的工作还必须无条件服从。不服从的结果，就是逐渐被边缘化，最终被淘汰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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