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冬去春来,日子过得飞快。
卞时章整日泡在符远的书房里,信件策令一封封地往外传,过出个年,江淮地区的局面已有了大变动。我整个冬天都被囚在府里,又没人来跟我说三道四,偶尔碰上卞时章,晓得时机未到他一个字都不会告诉我,所以也就干笑两声走过场。然而闭塞如我,也能感受到江南已然春秋大换——平日里伺候我吃穿的小丫头这几日突然容光焕发喜色难掩,问及,则是皇帝诏符远入京的圣旨已传到府上,若她得以随行,指不定可以见到阔别八年的老父老母。
九王之乱混战到如今,赵王符括算是暂且拔得头筹,于京都称帝为王,同时刘玉据河间,符远据江淮,呈三足鼎立。这番局面,求稳则可相安百年,求乱则立时可破。符括称王未久,百废待兴之际,即行甄选美人充实后宫,这即令人揣测符括是否昏聩,然则卞时章辅政未满四月,他这封诏书倒来得十分及时。
我与卞时章一道整行李准备北上时,他神色平平,显然意料之中,“他不来请,我也打算去了。”
他用“请”这一字让我吃惊,“你倒是好大的架子。”
“刘玉太野,拉拢不得,可不就得来‘请’我们了?”他替我将两三支钗子并几对耳环放到包裹里,突然望住我的脸,这几月来难得起了戏谑,将话题扯了开去,“你的样貌,底子也不错,怎么看着却觉得糙呢?”
我打耳听过,反刺他,“这不是正合‘糟糠’之意,方便你以后抛弃我呀。”
关于他日后必定会成为陈世美一事,我本以为两人心照不宣,并且想到他与卞凤姝日后的结果,觉得能帮一程算一程,权当做善事,并不十分放在心上,此时也就随口一说,哪知卞时章竟当了真。
当下他便搁下手中物什,又架开我的手,横身将我拦开,“云春,这话是我说得迟了。此次去京,凶险掺半,你若……”
“公子忘了,”我笑着打断,“你我被符远拿刀锋抵着脖子那晚,你就问过我。我的回答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卞时章望着我的目光一虚,顿时便如春雨一般化去,又暗藏浓愁千万。是他记起来并且以为注定要负了我。其实我对他又无冀求,有什么好负的。
“浮生皆幻象,公子,我不怕的。”顿了顿,怕他负累,又诚实补充,“公子你也是幻象,对幻象怀有期盼,才有喜怒哀乐嗔痴狂,才真正是愚人。”
他闻言眼中愁绪收拢,目光倒似针尖来,“照你说,我就是愚人了?”
我点头,“既愚且狂。”
他皱起眉头,“那么智者怎么做?”
“智者不求。”我对自己睿智的概括感到很满意,冲他眨眨眼,“公子肯定听的懂。”
他沉默片刻,大概在沉思,突然豁然开朗,一听原来是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不求的不是智者,是神仙。红尘的好,欲念与苦痛的好,非凡人不能懂。就让我既愚且狂罢。”
……好一块顽石!我总算知道为何他后世会投胎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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