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在奈何桥下有个约定(二十四）

那个众多宫女口中的散骑常侍原来就是卞时章。我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三个月不吃肉是为了我。

我走了之后他怎么样了？属于卞凤姝的回忆在脑中翻转，好似是近秋的日子，举目天色高远，御书房外的一角的鸡爪槭火红耀眼——她在门外等通传，他出来了。

狭路相逢。

各自止步。卞时章徐徐地跪拜下去，她叫他免礼，眼光交汇的间隙，她看到他眼窝深陷形销骨立——那是三年前的初秋，我离开两月后的事。卞时章面庞枯瘦而漠然，好像雾里看花，不曾认出她。或者他只是知道，自己不该认出她。

不过好好的一个人竟能消瘦成这样，我感到很吃惊，果然不吃肉是不行的。我觉得自己罪孽十分深重。

符括叫卞时章在御花园里等，领着我前去时，道：“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感到自己的心渐渐跳得厉害，道：“我知道。”

“那么你说说，你当如何做？”说着身前半步的男子突然停下脚步，抓住我手腕，看着我道。我不自觉地捂着心口，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一时竟找不到措辞。

三十步开外被两株紫薇掩映着的八角亭中，一个暗紫色的人影背对着这边临风而立。清风鼓袖，背影颀长。我迷了神，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下巴突然被一只手捏住，视线被迫扭转，符括深棕色的瞳仁里映出我涣散的眼神。

他冷着脸，好像十分失望，重复道：“说。”

我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蹙眉摆脱他的手，一时间不知是我还是沉睡在体内的卞凤姝的记忆说了这一句：“臣妾听闻满朝文武的女眷对其属意者众，卞大人的夫人已经故去三年，常侍大人年纪轻轻血气方刚。陛下体恤臣下，当为其谋福。”话出我当即惊了，这意思是我的意思没错，但是这咬文嚼字的绝对不是我！

符括愣了一愣，有些惊喜的样子：“你能说服他？”

“我怎么可能说服他？”我搓掉刚才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苦笑道，“说服他并不是我本意。我是要告诉他，卞凤姝要把他推给别人，卞凤姝不爱他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除非是感情本身变了，其他的都不是障碍。”

他拧眉，“你倒很了解他。”

我向远处看了一眼卞时章，叹道：“你以为他为什么成妖？”

“我以为他只是忘喝了一碗孟婆汤。”他挑眉不屑，“这就跟忘记吃药一样。所有众生投入轮回前都要喝一碗，解前世之苦。凡尘俗世的执迷不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俯仰之间悉数冰释。他就缺这一碗。”

我惊讶道：“说得跟真的一样，黄泉路上的事你怎么知道？”而且什么凡尘俗世的，说得好像自己真的是看破红尘的仙人。

“我与孟婆确有一段交情。”他看着我，难得正经。

……我觉得我真的还是先处理卞时章的事比较好，至于这个人，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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