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珠不过是个托词,殷四最终当然没把那颗珍珠卖掉。季展修满脸惋惜地送我们出了店铺,又挽留几句才算作罢。
唐祁宁在他身后朝我眨了眨眼,笑盈盈的,是叫我别忘了今晚约好的事。
但我没在状元桥找到唐祁宁说的那渔夫,他的琴,最终也没能听成。
总是错过,总是误会,总是迟一步,上天折磨众生的把戏大抵如此。
傍晚的时候,街头巷尾飘起了袅袅炊烟。日头沉下去,秋夜渐凉,姑苏城笼在氤氲白雾里,似真似幻的世界。我嗅着空气里的油烟味,心头突然涌起一股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忧伤。
刚在酒肆里叫了几个菜准备对付一顿晚饭,叶府的家丁就屁滚尿流地跑来了,拉着我的手气喘不停,“姑、姑娘!小姐她不见了!”
我把他扶正,又叫老板上了一碟盐蘸牛肉和一壶绍兴老酒,问他,“吃饭了没?”
那小家丁跑得急,憋红了一张脸,又大声重复,“云姑娘!小姐她不见了!”
酱牛肉和盐蘸牛肉究竟哪个更好吃,我曾经因为这个和王大福打过一架,头破血流也没有分出高下。他说酱牛肉香气四溢,我说盐蘸的才原汁原味。
小家丁眼巴巴地盯着我,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忍不住摸了摸他头,安抚道,“我知道了,叶小姐不见了。”
“老、老爷叫我来叫你!”
盐蘸牛肉的盐也有讲究,细盐还是粗盐,井盐还是海盐,风味各不相同,哪是王大福能体会的。我把碟子递给小家丁,笑着问他,“你要不要吃?”
大抵是看出我的异样来,小家丁战战兢兢地问,“云、云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滋咪了一口老酒,撑住下巴,慢慢道,“那块石头也不见了。”怕他听不懂,又道,“就是缠着叶小姐的妖怪,也不见了。”
他的脸霎时皱成一团,“那可怎么办?!”
“别担心,”我拍拍他肩膀,“我已经派东西去找了。”
我想此刻我会这么忧愁的原因,一半是因为盐蘸牛肉,一半就是因为这只石妖了。
……他撒谎骗我。
并且用的是强烈轻视我智商的方法。
并且成功了。
我说不清是更恨他还是更恨自己。
为了自己被践踏的智商,借酒浇愁呗。
“总之有信儿就会来报,你先陪我吃完这顿饭,完了我们一起去阊门等。”
酒肆外是穿城而过的河道,纵是夜凉,也有兴致好的名娃闲僧挂着飘摇红灯,缓缓摇过。滚滚红尘,都是耐不住寂寞的人。
妖也耐不住寂寞,便去诱拐人心,蒙蔽了生老病死,道人生苦短,何妨轰轰烈烈。
于是便趁着夜黑风高,私奔殉情,奔走亡命。
等等!
殉情?!
我搁下筷子猛然站起。
小家丁惊慌的表情就没收起来过,“怎么了!”
“跟我走!”我边走边拉开净袋,往里絮语一声,袋口一阵青烟,便跃出一人高的一只麋鹿。蹄子来回走动,它回头冲我喷了口气,嫌我动作太慢。
我过去抱住它脖子跨上鹿背,顾不得一屋子人掉下的下巴,回头催,“还不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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