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马承利（17）

“……这里是？”承利站在一片被夜色笼罩的树林之中，四周一只马也没有。“有马在吗？”承利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觉得一切如此熟悉。

“这片树林好像是……”承利想起了，这里似乎就是自己家乡附近的那片森林——那片蝶舞不明原因丧命的森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小马谷吗？”

“沙……”承利的背后传来一阵响声。

“谁在哪里？！”承利转身望去，同时角上发出了照明的光。他看见了一只小马转身跑入丛林深处。“是谁，等一下！”承利追了上去，那只小马在前面跑，却总可以与承利保持距离而不让他跟丢。承利觉得很古怪，但还是继续追着，他想问清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终于，前面的那只小马停下来了。承利也成功追上了那只小马，他也认出了这个地方——那个承利永远无法忘记的遗迹。

“你为什么会带我来……”承利还没说完，前面的那只小马就已经转过了身。天墨立刻认出了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那里的是一直淡紫色的母天马，拥有着令马为之倾倒的容颜和3只蝴蝶的可爱标志，可是在她的脸上是一双充满痛苦的双眼，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带血匕首。

“蝶舞……”承利立刻知道了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困扰了他三年的梦境，虽然每晚都会做这个梦，可是每一次来到这个梦境，他依旧觉得就像是第一次一样——像第一次一样痛苦。

“蝶舞…我……”承利无数次想过要和蝶舞道歉，虽然他明白，这根本没有用。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蝶舞突然坐下掩面哭了起来。

“…我，我不是……”承利又开始不得不面对这一切带给他的精神打击。

“就是你！”不知什么时候，承利发现周围聚集了很多小马——全部都是亚特拉镇的镇民。“就是你！”所有小马都在指着承利大喊。

“不……不是我！”承利跪倒在地，用两只前蹄捂住耳朵。“求求……求求你们……不要这样！”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承利看见一只母马正站在正对自己远处的地方指着自己哭着大喊，承利认出那是蝶舞的母亲，在她背后还有同样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蝶舞的父亲。

“伯母……”承利刚想说什么，然后就发现自己被一只小马按倒。他躺在地上仔细一看，按倒自己的正是蝶舞。

“承利，我好痛苦啊……”蝶舞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拔出自己胸口上的匕首，然后搞搞举起。“求求你了，来陪陪我吧，承利。”

去陪蝶舞？这个念头也不止一次在承利的心中闪现了，去陪蝶舞，去为自己害死蝶舞所做的一切赎罪。承利最终闭上了眼睛，任由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蝶舞蹄中的匕首，随着蝶舞的前蹄的下落，狠狠落在了承利身上。

“啊！”承利从睡梦中惊醒，反射性地弹坐起来，接着感觉到额头和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一起。

　　“嘭！”

　　“啊！”“啊！”

　　承利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发现刚才和自己撞到一起的是——小蝶。

　　昨晚承利向小蝶提出了借宿的请求之后，小蝶虽然后有些惊慌失措，不过最终考虑到托尼的状况，她还是答应了。承利也没有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只是说在沙发上度过今夜就可以了。而现在还是半夜，天墨再一次从惯例的噩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的头结结实实的挨了小蝶的额头一下。

　　“小蝶，你没事吧？”承利从沙发上下来，扶起了地上的小蝶。

　　“恩……我还好。”小蝶揉了揉自己的头。

　　“你怎么还不睡？”现在时间大概是凌晨１点，按理说小蝶应该在自己的床上做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充满着小动物们的爱的美梦，而不是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挨承利的头槌。

　　“我起来看看托尼，”小蝶指了指桌子上睡在暖袋上的托尼，看上去睡得比天墨要好得多。刚才的动静貌似没有惊醒它。“然后就发现你睡得很痛苦，还不停说梦话。”

　　“梦话？我说什么了？”

　　“恩……不可以……原谅我……之类的。”

　　“哦……”承利不愿再想起刚才的梦。

　　“果然做噩梦了吗？果然我还是应该让你去睡我的床的吧……对不起……”小蝶觉得自己又做错事了。

　　“不…跟睡哪里没有关系的，我这三年睡哪里都会做这个梦……”承利用前蹄揉了揉眉心，每次从噩梦惊醒后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头痛。

　　“三年……果然是关于过去的噩梦吧？”小蝶有点担心，同时也惊讶天墨被噩梦折磨了三年竟然还没有崩溃。小蝶心中再一次下定决心要帮助承利。“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那……帮我倒杯水吧。”

　　“好的。”小蝶飞到了楼上，从保温壶中往木杯中到了一杯热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捧着水飞了下来。“给你，天……”

　　承利已经不在沙发上了，准确说，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承利？你在哪？”小蝶不敢相信，１５秒之前还在自己眼前的承利就这样消失了。小蝶手中的水杯也掉到了地上，热水撒了一地。小蝶没有管地上的杯子，直接冲出了屋子。

　　“承利？承利你在吗？”小蝶对着屋外大喊，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突然如此关心起承利的安危。“求求你……回答一下……不要吓我啊……”

　　“我在这里。”承利的声音从小蝶的头顶响起。小蝶循声望去，发现承利正坐在自己棚屋的屋顶上，俯视着自己的窘态。

“！！……”小蝶觉得自己现在急的快哭出来的样子在承利看来一定十分可笑。不过承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取笑的意思，取而代之的是被噩梦折磨到失眠的憔悴，在月光的映照下带着凄苦的感觉。小蝶轻轻飞上屋顶，坐在了天墨的旁边。

“你怎么在这里？”小蝶轻轻问。

“再睡着看来有些困难了，所幸就起来晒晒月光。我一向都是这么做的。”

“那个……你刚才是…梦到以前的事了？”

“……嗯。”承利沉默了一下才回答。

“那个…关于你以前的事，泽可拉已经跟我们说了……你不要生她气，她也是担心你……”

“她讲到哪里了？”承利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而是依旧保持这仰望天空的动作，平淡的问。

“讲到…你三年前离开小镇。”小蝶看见承利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

“那她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能……告诉我们吗？”小蝶可以用了“我们”而不是“我”这个词，他觉得帮助承利不是自己一只马可以完成的。

“不可以。”承利果断回绝，只是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那你们应该也知道蝶舞的事情了。”

“知道了……”想起蝶舞的事情，小蝶又心头一缩。然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我跟她……真的很像吗？”

“…………”承利又是一阵沉默。

“啊，你要是不想回答……”

“你知道吗？”承利又突然毫无征兆地说话了。“每当我被那个噩梦惊醒后，我都会爬起来像这样独自起来看看夜空，我看的不是月亮，而是星星——那颗代表蝶舞的本命星。”承利轻轻举起一只前蹄，直指天空中一颗星星，仿佛想要握住它一样。“我也一直觉得仿佛她也在望着我，向我倾诉心中的冤屈和哀怨。我有时甚至会出现幻觉，觉得蝶舞就在我眼前，埋怨我没有保护好她。”

“承利，这不是你的错……”小蝶尝试安慰承利。不过承利还是没有停止诉说。

“我当初送给她那块水晶石，是希望那块水晶可以保佑、保护她，使她不再收到任何马的伤害，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也是我心中最美好的祝愿。”承利把蹄子又放到自己的眼前，低头看着自己的蹄心。“没想到那块石头不但没有保护她，反而使她丧失了性命。”

“……”小蝶已经想不出该如安慰承利了。

“我在这三年中说是在寻找杀死蝶舞的凶手，但其实……”承利闭上了眼睛。“我只是一只在骗自己罢了。真正杀死蝶舞的马——从来都只有我。我觉得她一定一直在恨我，恨我送给她那块水晶。”

“……绝对不是你。”小蝶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不论她的离世是不是因为你送给她水晶，她在心中一定是充满了对你的感谢的。她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她也一定知道你对他的心意。你是在祝福她，而不是在害他。因为你一定是她最可以信赖和寄托感情的小马我相信，她一定一直都很感谢你的！”

“……”承利终于流下了眼泪，颤抖着身体看着眼前这位少女。“很像，你和她真的很像。”

小蝶也平伏下了心态，她觉得眼前的承利一定已经很久没有和别马这样说过自己内心深处的感受了，她也感觉到帮助天墨的任务成功走出了第一步。

“谢谢你，小蝶。”承利擦去了眼泪。

“嗯……如果你需要倾诉和帮助的话，我们都很愿意帮你的。”小蝶依旧用的是“我们”。

“谢谢，我只是……很想感觉到她而已。”

“也许我可以帮你。”

“什么？”承利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头已经被小蝶轻轻放在了她的前蹄上，然后他又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被小蝶轻轻按住。他又回忆起了以前蝶舞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光，这个动作也经常在承利脑海中回忆起来，他本来以为这个动作再也无法出现了。

“…………可拉连这个也告诉你了吗？”

“……嗯。”

“……我再也不要告诉她我的秘密了。”小蝶可以感觉到承利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自己的前蹄也被承利的泪水打湿。

“就哭出来吧，承利。”小蝶在心中默默说道。

这一夜，承利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心。

这一夜，承利终于没有再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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