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寇彨的烦恼

郝富旗太忙了，忙的在学教办找不到他，即便偶尔在学教办待着，他也不再和凡人说话。爱情顺利，事业顺利，郝富旗的穿着和举止已是官模官样了。原来嘴里一口一个“寇科长，寇科长”的尊称，现在再见到寇彨时，变成了贾子达部长嘴里经常称呼寇彨的“小寇”。

对于郝富旗的急速变化，寇彨既措手不及又深具危机。既然郝富旗能攀上市委组织部的窦哲来副部长，并在一个月内迅速把手续从一中调到组织部，那下面，郝富旗直升机般上升速度不会就此而止。而下一步身在党建科的郝富旗必然要很快地取代他这个只会打麻将喝花酒的笨蛋科长。

俗话说，一个人肚里有多少墨水自己知道，一个人能吃几个窝头喝几碗汤自己最清楚。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芸芸众生的每个人，其实在潜意识里是最有自知之明的，只不过高速运转的生活让我们没时间静下心来，认真的思考我本凡人罢了。

寇彨就是一个没时间思考我到底是谁的人。往日嘴里经常叼着一根香烟，也不知道是燃着的还是熄着的，反正那一根香烟总是牢牢地叼在他的嘴里，好像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一到夜晚他便会骑上金城摩托车来回串腾地赶酒场。酒场结束后，寇彨还会召集一帮人玩麻将。在学教开展工作以来，招待所俨然成了寇彨自由惬意的天堂，每晚都要玩个天昏地暗，每晚都能听到他房间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洗牌声。

此刻，寇彨不得暂时停下繁忙的应酬和麻将，来思考一下自己的路。在他的价值观里，官场看中的是人际关系，而不是专业素养和工作能力。可现在的事实是，无论专业素养还是人际关系，他与郝富旗都无法相比。郝富旗是科班出身的政教系大学生，而他只是个初中考的小师范生。论背景他是没有背景的农家子弟，这点与郝富旗虽然相当，可是论关系，他的那点人际关系大都是酒肉关系，郝富旗却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这个硬生生的后台。

寇彨无限焦虑，无论如何都要干出成绩来，他暗下决心，等干出来成绩回头再找郑之江部长要官。可是现在该怎么样干出成绩呢？寇彨在招待所的房间里苦苦思考，他一根接一根地吸着香烟，理不出半点头绪。

楼道尽头的房间里，方子还在修改简报，他一句一句认真地修改着自己白天已经写好的这期简报。

方子所在资料组，目前只剩下方子和打字员马二乐，巫澜波、请长期病假走人了，梁大研被县政府借故办召回，郝富旗新进“驸马爷”忙于谈恋爱，整天找不到人影，至于马二乐这个阔少根本就指望不上。

学教办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调走的人员不闻不问，对坚守岗位的人不管不顾，只要资料组能正常运转，他们根本懒得过问。

但是每天一期简报，当夜必须编印出来，第二天要发至县级领导和各乡局，这是学教领导小组对资料组雷打不动的规定。所以方子即负责起草领导讲话和汇报这些大材料，还要负责编印每天的简报。这些简报一般都是方子自己写，自己改，还要熬夜到县委大院对过的蓝天文印门市赶印出来。

夜里十点，方子编好当天的简报，准备出门去蓝天门市付印。寇彨正好出来小解，和方子碰了个正着。打过招呼以后，方子即刻出门去了，而此时寇彨的灵感却来了，对，就从资料做起，正好有方木头这个木讷的东西，只会干活不会邀功，更不会到领导那里表现自己，他的功劳就算到我寇彨的头上。

打定主意后，寇彨第二天一早，就招呼方子和马二乐开个短会，研究工作，部署任务。寇彨规定，每天的简报不能间断，大材料还要写，除此之外，每周还要在省报和市报发表报道，内刊要发表王雨泽书记的署名文章。方子一听，当场就要崩溃了，这他妈的是人干的活吗，想累死俺啊！寇彨这个结巴佬是不是疯了。资料组就我一个人，当长工也得需要休息呀。

“那个啥，寇科长，目前资料组实际干活的就我一个了，本来我就忙不过来了，你看能不能再抽调几个人过来啊”，方子第一次对上级提出了要求。

“哈，那那那那个啥，目目目前呢就按按按这个规划先先先干着，我我我给贾子达部长反应一下，让他和和和和政府办那边再再再协调一下，看能不能再再把把把把把贾大研同志调回来”，寇彨结结巴巴地说道，抽了一口烟他又说到：“不不不不过这个很难说，你你你们俩先干着，需需需加班吃饭，就就就从饭店吃，签个字就成”。

方子不愿再多听寇彨说话，有人说过，听多了结巴人说话，你也会逐渐口吃起来的。倒不是方子耻笑寇彨的口吃，只是平常人说个事一两分钟就说明白了，而寇彨用了将近五十分钟才开完这个短会，并且让方子听的一知半解。

出得门来，马二乐有莫有样地地学着寇彨的话，“需需需加班吃饭，就就就从饭店吃......”随即两人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要求也提了，寇科长也授予了加班吃饭签字权，方子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按着寇彨的要求，写材料，编简报，向报社投稿，还有领导的署名文章等等。

一个月下来，H日报连续刊登了几次H县学教活动的报道，河阳日报也登载过两次H县的报道，每月一期的省委机关刊物《河阳公报》也大篇幅的刊登了县委书记王雨泽的署名文章。

王雨泽书记在这期《河阳公报》的封二批示：“学教办资料工作做得很好，望志浩、海江同志对具体负责学教工作的子达、虎洲、新颜、寇彨同志予以表扬。批示里提出表扬的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唯独亲自写稿子的方子与此次表扬不沾边。

崔志浩、郑之江又给寇彨打电话，狠狠地表扬了他具体抓的学教工作成效明显，要他再接再厉，勇创佳绩，再上层楼。

寇彨又飘飘然了，飘飘然的寇彨重新恢复了心理优越感，一扫郝富旗带给他的被动和折磨，勇敢地投入到如火如荼的酒场里，酒后依然是热火朝天地垒长城。

可怜的方子，依然可怜巴巴地爬格子。灯下，他驼背伏案的佝偻身影越发的孤独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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