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逃？”
樱空释的声音像是魔咒，将她紧紧箍住，不能呼吸，不能动弹。女人静了半晌，才抬起头迎上黑夜中寒冷如冰的双眼：“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幻雪深山外的世界广阔无垠，我借机放你出神山，你不应该悄悄逃走。回到百厄族也好，消失的无影无踪也罢，从此杳无音讯吗？”
夜姬微笑：“尊主，我没有逃走的理由。带宬晔出来是您下达的命令，我既然遵从，便不会违逆。更何况这三界都在您的掌控之中，我逃走也是白费力气……”
“你若真的不走……樱空释牵起她的手，拇指摩挲着那枚戒指，神色晦暗，“我便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夜姬微微眯眸，樱空释平时威严冷酷，突然用“我”的自称让她突觉怪异。
“怎会……”
话音刚落，那枚戒指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女人惊诧看去，像是有无形地藤蔓凭空生出，紧紧地吸附着她的手指。
再抬眸，世界的所有光彩都凝聚在那样一双眼中，万物便黯然失色。
———分割线———
次日，宬晔叫醒了女人。倦困散去，女人适应了阳光后睁开双眼，她发现这已经是第二天了。昨夜像是一场梦，完全不真切。
她撑起身子，披好外衣，到真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可宬晔却在她身旁激动地揪着她的手指头：“夜夫人，父王他在外面等我们！”
夜姬的笑容僵硬，还是牵起小孩朝外走：“宬晔很开心吗？”
宬晔笑容乖顺：“宬晔开心！看来父王也想夫人了！”
夜姬皱眉，刚好走下房间便看见了站在楼梯处的樱空释，旁边是形形**的凡人和神族，兴许是樱空释太过沉默，早晨吵闹热闹的客栈里没多少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即使人群熙攘，她还是准确无误地撞击他的目光，就似昨夜。
樱空释等一大一小两个人走下来，才走到柜台前变化出一颗宝石。
樱空释在他们不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自出幻雪神山这段日子来，宬晔性子也开朗了许多，正拉着女人的手乖乖地跟着她却好奇地四处看看。
樱空释突觉察觉不到身后女人的气息了，便回头去看，发现夜姬正付了宝石，把买好的糖葫芦递进宬晔手里。
樱空释猛地一顿，脑海里骤然浮现出十五年前女人弯下腰接过冰族小孩的糖葫芦时脸上的美丽笑颜。
“夜夫人，你买这个做什么？”
“买给宬晔呀。”女人笑的温柔，摸了摸孩童的脑袋。当初才幻雪神山的街道上，由于着急离开没能让宬晔成功吃上糖葫芦。
夜姬似乎不是很抗拒与樱空释的相处了，三人并排无言地走着，樱空释觉得女人的目光似乎在寻找什么，他问：“在看什么？”
闻言，她从腰间取出一支藏蓝色的发簪，银线勾勒出的那颗宝石刺痛了他的眼睛。
女人垂首用指尖抚着簪身上斑斑点点的红褐色痕迹：“我也不曾戴过它，但它一直跟随着我，只是这上面不知为何留着这些奇怪的污物。”
这些本是她的血液，是噬神剑穿透她的身体时留下的斑斑血迹。
“因此，我想寻只相像的……罢了，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在一旁听着的宬晔疑惑地眨了眨眼，他忽然想到父王放在暗阁里那只他曾经看过一眼的噬神剑，那剑上也有这样斑斑点点的污渍。传闻当年父王执着他扫荡三界，何其威风。
而现在，噬神剑却被藏起来，落满灰尘，不见天日。
宬晔打破了这阵沉默：“父王，我们要去哪里？”
“巡视三界各族的情况，因此我们还会在三界停留十数日。”
“那神山……”
“我已经嘱咐好北方护法管理神山事务，神山若有异动，我会立马赶回。”
夜姬垂眸，十数日以后，她将又有一次见妄空的机会。身边的宬晔得知父王要陪他，欢喜地晃起了小手。
而女人全然欣喜不起来，三界和平安定，樱空释完全没有巡视的必要，她想不透他此举的目的，却也不能深究和抗议。但樱空释既然有此决定，她何不利用？
“也好。”
夜姬嘴角一扬，灰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星光点点。
———分割线———
宬晔还是孩童心性，他好奇地缠着夜姬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夜姬摸着孩子的头告诉他：“百厄族。”
为此，三人此行首站便是地处边疆的百厄族。百厄族民风淳朴，只是这个部落的人丁并不算多，没有冰族那样繁华的街市，路边的小摊售卖着各式各样的鸟兽毛皮，各式形状新奇的银器。
现在三界通行，像三人这样异色眸发的神族已经变得很常见了。百厄族的平民都没有见过幻雪尊主，只觉得眼前这个男神祇如斯俊美，完美无瑕。
樱空释慢条斯理地跟在女人和小孩身后，百厄族地处偏远，又是并不发达的偏远小族，也难怪妄空当初会选择把夜夜藏在这里。
樱空释是神，他的气息在神明之中是极为强大的。越蛮虽然是一介凡人，但是他也曾见过不少神祇。樱空释三人来到百厄族不久后，便被越蛮察觉，请进了舒适宽敞的住所。
蛮夷之地的房子都不算高大，充满民族特色的装潢让没有出过幻雪神山的宬晔倍感新鲜，好奇地牵着夜姬的手在房子里参观。
越蛮安静地跟在樱空释身边，眼看宬晔把女人拉进了内屋，樱空释的目光才幽幽地落在了他身上。
“尊主，请——”越蛮侧过身，朝屋外做了个手势。
樱空释点了点头，随越蛮前往百厄族的首领营帐。
樱空释坐在帐中主位，指腹抚摸着桌上质地光滑的昂贵兽牙。越蛮已经提前屏退了所有人，他知道樱空释要问他话。
“越蛮，你第一次见到夜姬时，是怎样的。”
“是妄空带她来的，那时她跟在他身后，妄空威胁我替他藏好夜姬姑娘，我便照做。”
“她当时看上去如何？”
“比现在要虚弱很多，在族里一开始不能适应这里炎热干燥的天气，偶尔会生病。但是因为夜姬姑娘异于常人的眼睛和头发，我们族里的人都喊她神女……”
“你可曾见过她施展幻术？”
“从未。”越蛮肯定极了。
樱空释浅浅叹气，帐外有人来报，说夜姬和宬晔去了骑射场。
樱空释始终放心不下，只好起身前往。他到的时候，宬晔正举着一把小弓，父王嘱托了他不能乱用幻术，而他年龄尚幼力气不大，也射不出太远的箭。
小孩把另一把沉重的弓箭递给女人：“夜夫人不试试看吗？”
夜姬轻轻摇了摇头：“小殿下，我可没有力气射箭。”
樱空释一路穿过人群，来到他们身后。三人在骑射场中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我带着你来。”
樱空释握起那把弓，从后将女人揽在身前，示意她握住那弓，随后抓住她的手。箭已触弦，他向后一拉，长弓弯折，形如满月。
她感受着自己的背抵着樱空释宽阔有力的胸膛，清冷的樱花香悄悄地钻进了她的心头。侧眸去看，樱空释阳光下的脸庞似冰雪般完美。
他对准远方的箭靶，松指，一箭射中靶心。夜姬这才看清，自己指尖感觉到的冰凉是来自樱空释赠给她的那枚戒指，正在源源不断地溢出幻术。
她心头一颤，霎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在心口慢慢地沉淀下去，等她回过神来又什么也察觉不到了，只留下了一片空虚和迷茫。她竟会感觉樱空释的怀抱很温暖，他带着她射箭的画面好像就发生在昨日。
她再看向樱空释，发现他也在看她，眸子里沉淀着冰雪消融后春光般的温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