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虚假的旅途（二）

“从今天开始，你就律法上的成年了——有些从前不便说起的事情，现在需要了解了”

宅邸的书房内，一名中年男人正将手搭在那名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少年的肩膀上，面色严肃。

“我会保守秘密的，父亲大人。”少年的深邃的眼瞳中透露着远胜同龄人的成熟。

男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将手收回，认真地看着少年。

“依照传统，十五天后，光明神教的人会来将你接走，你将进入教皇名下的教立学园学习——当然，学习只是形式，你所负担的，是延续家族与光明神教的约定的重任……”

“我能了解约定的具体内容吗？”少年谨慎地提问。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这与你身体中流淌的血脉紧密相关，你是近几代中天赋最为出众的继承者——现在，这份重任便将要由你承担了——”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曾是比起神教而言与光明神联系更为紧密的家族——”

“你所负担的约定，便是与神教一同，巩固支撑人族团结的信仰，并为光明神守护的人们带来不可存疑的和平——”。

“不可存疑的，和平”——这声音在梦境中变得很重很重，像是教堂钟楼的古老钟鸣，在变得模糊的景象中沉沉回荡着，将阿尔的意识逐渐带回现实。

外面的雨声已经停了下来，晨光透过树梢照射进简陋的石板屋，阿尔坐起身，发现那靠谱的精灵随从正在火堆上烤着不知哪来的野蘑菇；另一边，白发的少女仍在睡梦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将斗篷紧紧裹着，身上还盖着阿尔的金纹黑袍。

阿尔盯着少女的睡颜出神，这一刻他有些迷茫——到现在，他的不真实感才终于全数从心中扩散开来。

烤蘑菇的香味愈发浓烈，睡梦中的少女吸了吸鼻子，身体微微颤动。

阿尔注意到了这点，立刻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回归正常。

“早上好啊”他笑着打招呼。

方止刚刚睁开眼，就看见了坐在身前的青年正诡异地微笑着，立刻浑身恶寒，向后缩了缩。

“别那么戒备嘛，好歹是我救了你——要干什么坏事的话机会早就有了”

方止看着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的黑袍，紧皱的眉头稍稍缓和，随即将那黑袍扔向阿尔。

“谢谢……”方止终于发出了被救后的第一声感谢，虽然仍有些不情愿，但目前为止这名可疑人士的友善行为暂且抵消了那危险言论带来的负面效果。

“没什么啦……吃饭吧，早点出发。”

“嗯”方止应声，将斗篷向感到过分清凉的下身拉了拉，站起身向着香味的来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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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雨后的河水明显涨高了很多，砾石河滩大部分都已被淹没，但河谷边的植被茂盛更加不易通行，三人不得不淌着浅水的河滩前进。

方止的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在昨天因大雨而滞留的时间内，艾莉瑞雅用火烤干的搓制草绳编制了两双草鞋。虽然看上去十分简陋，但穿起来竟比想象中更为合脚——在浅水覆盖的河滩，甚至比皮靴更为舒适。

“小艾，既然你早知道会这样，昨天为什么不多编一双呢？”阿尔幽怨地盯着艾莉瑞雅，只有他还穿着那因湿水而笨重非常的皮靴。

“阿尔大人看上去并不需要帮助。”艾莉瑞雅一只手提着靴子回答。

因为斗篷的下摆过长，方止小心翼翼地将末端轻轻提起，以防止布料被河水浸湿——她专心地对待着这件事，并未注意到后方两人的对话。

河流，山脉，丛林——这三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般，在视线中不断并列延伸着。

几个钟头后，那一开始走在最前的白发少女呼吸急促地落在最后，额头渗出虚汗。

没有过多言语，艾莉瑞雅又主动承担起了这份重任，只不过这次，被抱起的少女似乎因劳累而没有过多反抗，只是象征性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便将身子完全放松下来。

“你既然是‘大贤者’，为什么要亲自潜入敌人的地盘呢？”为了使自己的注意力能从某处勾人心魄的地方移开，方止向一旁的阿尔问道。

“你问了个怪问题——正是因为我是‘大贤者’，才更应这样做”

“你很强吗？”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那，所谓的大贤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阿尔抿了下嘴∶“——没什么意思，只是一项荣誉罢了，为了这项荣誉附加的责任，我必须做一些事情……”阿尔突然停止了这个话题“你是站在人族一边的，对吧。”

“嗯……”方止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种族纷争，但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内心的认同感自然站在人族一边。

“那就很简单了，我只将你理解为被魔族挟持的受害者，可以纳入我的保护范围。”阿尔的语气忽然严肃。

“但你显然并不是为我而来的”

“是的，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原因，但你身上发生了我也没有料到的变化，那原因反而不重要了。”阿尔看着方止，指了指她胸前的吊坠。

“这东西，是个很厉害的玩意儿，不能落在魔族手里，就是这样——不过，它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反而是你更加令我感兴趣。”

方止握起那支水晶钥匙，仍然是半透明的蓝色，但却在颜色之外微妙地感到一丝黯淡。

“所以，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如果不相信一个人的话，便在旅途开始之前拒绝他——既然选择了跟我们走，希望你能对我保持必要的信任……”

“我别无选择”方止打断阿尔。

“确实，但你应感谢命运为你做出的选择”

“我只想找到我的伙伴们”

“那么，就请相信命运吧，有时候它的确会回应你的期待——我是言而有信的人，这便是命运给你的最好答复。”

“希望如此”方止看着阿尔认真的表情，闭上嘴不再说话。

艾莉瑞雅默默地聆听着，金色的长发随微风轻轻飘抚，一如她本人般平静温雅。

三人四脚，行进的速度却很快，中途略做休息，捕猎兔子作阿尔与方止的午餐，紧接着再次出发……

当傍晚的灰黑天际出现在东方之时，那南北走向的山脉终于出现变化，开始逐渐向西方延伸，一直伴行的丛林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稀树平原，三人也终于回到了没有阻碍的河谷岸边。

“我们这是，在往哪个方向走？”方止对这一变化感到十分迷茫，他尚未在这个世界建立起明确的方向感。

“西南方，我们一直在向南走。”艾莉瑞雅回答。

“物产丰腴的南方宝库——风涯城，我们很快就要进入它的领地了”阿尔看着西方天际线残存的一丝绛紫色，像是介绍般对方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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