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识迷糊的白羽仿佛置身于黑暗，身子像灌了铅，无法动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如氤氲包裹着他。

幼年的阴影让他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产生了恐惧，耳边响起舒适的摩擦声，但却让他毛骨悚然。

那是锐器划开肉的声音。

“姐姐……”

孩童稚嫩的哭腔传入白羽的耳朵，一束光照在远处，无边无际的黑被遏制，如绝望中的希望。

孩子蜷曲着身子，将头埋在双臂之间，身子轻微起伏，抽噎着。

身体的压迫感消失，本能驱使着白羽像他走去。

黑发，惨白的皮肤，娇小的身体因抽噎时上气不接下气，不时咳嗽。

“姐姐……”

如亲人分离，男孩痛苦的哭喊着。

在白羽接近时，男孩冷不丁的来了句:

“为什么不原谅姐姐？”

男孩抬头看着白羽，水灵的眼睛正委屈的含着泪水，亦如孩童时期的自己。

“……”

“为什么这十年不去找她!”男孩噌的站起，歇斯底里的冲白羽吼道。

“她抛弃了我。”

白羽称述事实的开口彻底点燃了男孩的怒火，他气恼的挥着小拳锤着白羽的大腿。

“你知道她不得不这么做！”

“但她还是抛弃了我。”

“你……”孩子气得无法反驳。

白羽看着幼年的自己，良久开口说:“因为她太软弱了，所以才会丢下我……”

“所以我才要变强。”

“我必须比任何人都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因为姐姐弱，所以我要变强，我要变强然后守护她，让她不再丢弃自己。

孩子听后低头思考，黑色的呆毛在白羽眼中晃来晃去。

白羽伸手想去摸他的头，却在一指之距时，孩子冰冷的说:“但你并没有保护她不是吗？”

快要覆盖在男孩头顶的手一怔。

“你还不是照样差点被人杀了不是吗？就像十年前那样。”

孩子咬牙切齿，猛然抬头，脸上戴着半黑半白的面具。

“你并没有变强！”

泛着幽光的眼孔如深幽的大海，仿佛游动着无数深渊巨鲨，嘴部的缝隙延至脸颊，像恶魔一样笑着凝视白羽。

白羽下意识的后退，却被孩子抓住了手。

“你在害怕，害怕她再次丢下你，就像少女厌倦了破旧的洋娃娃，随手扔掉，你在害怕哦，呵呵……”

男孩戏谑的口吻让白羽毛骨悚然，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孩子铁钳般大力的手。

“我们啊，迟早都会被人抛弃……”

黑白面具仿佛与男孩的脸融为一体，男孩说话，面具的嘴也跟着动。

噗呲——

白羽震惊的看着孩子的手贯穿自己的腹部，血液奔涌而出，真实的痛楚让他吸了口凉气。

哗啦——

面具在白羽面前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千万带血的獠牙向他袭来。

……

“唔！”

白羽惊醒，呆呆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这是……哪？

白羽环顾四周，发现这是女生的房间，但镜子旁却摆着四五把唐刀。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腹部的伤口，钻心的疼。

白羽看着缠在腹部透红的绷带，显然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应该是塔丽雅帮的忙吧，毕竟就她会治疗系魔法。

房间外传来塔丽雅暴跳如雷的声音。

“都说了我只是初级魔法师，那种伤口我治愈不了！”

“你们魔法师不是无所不能的吗，怎么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

银铃悦耳的声音回应着塔丽雅，塔丽雅在和人争执，对方还是个女生。

白羽的头痛了起来，昨晚的记忆如放灯片闪过。

姐姐……

白羽心中一颤，突然慌张了起来。

他也不是没有打听过姐姐的下落，只知道她被人救下便安稳的生活下去，他也就没有去找她了。

至于为什么，因为他无法面对曾经对自己百依百顺，温柔细语的姐姐会什么都不说就抛下自己。

或许没有我，她会过得更好。

这是白羽对白雪瑶抛下自己最好的解释，所以他在得知姐姐过得很好时就放弃了去找她。

命运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却总能遇见。

白雪瑶就在门外，她每次心急如焚的冲塔丽雅无理的叫喊让白羽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

白羽忍痛扶床站起，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的想要去打开房门。

但他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被四阶高级魔法所伤，必定会留下魔法感染，这不是塔丽雅能够应付的，尽管做了应急处理，但白羽仍处在危险的边缘。

“那可是四阶高级魔法的感染，我怎么可能治得好，光是抑制感染速度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更别说消除它。”

“那你凭什么跟着小羽，连这种伤口都不能处理的魔法师带在身边有什么用！”

“你行你上啊！那可是四阶魔法啊，谁能治愈得了啊！”

就在白雪瑶快要开口反驳时，某种重物砸在地板上的闷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羽……小羽！”

白雪瑶不理会塔丽雅，急匆匆的转身去打开房门。

“喂！好好听人家说话啊！”

白雪瑶根本没有把塔丽雅的话听进去，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牵挂着白羽。

小羽痛不痛？

以前小羽只是摔倒就会哭着跑到自己身边抱着自己的大腿撒娇求安慰。

小羽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他以前很怕黑，如果自己不在身边，小羽会害怕的，他可怜巴巴掉眼泪的样子总是让自己心疼不已。

小羽有好好吃饭吗？穿的好吗？会不会冷？会不会热？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被骗？会不会被不认识的人欺负？

小羽……

小羽小羽小羽，白雪瑶满脑子都是白羽，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有好多话想问他，想待在他身边，再不离开。

但……

白雪瑶搭在把手上的纤手停顿了，只需要轻轻扭动把手，她就能见到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弟弟，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是啊，自己在害怕，害怕开门看见的不是扑到自己身边笑着说欢迎回家的弟弟的暖笑，而是弟弟憎恨的眼神，以及严厉的质问自己为什么弃他不顾。

好想好想好想见到他，可是又好怕好怕好怕见到他……

白雪瑶原本满是担忧的脸一下子暗淡了，默默的低下头，身体因害怕而不自在的颤抖。

“愣着干嘛，快开门呀！”

背后传来塔丽雅的催促，白雪瑶这才回过神，转动把手打开门。

随着门轻快无声的转动，房间内的景象让白雪瑶心中一紧。

黑发的青年倒在地板上痛苦的蜷着身子，缠在腹部的绷带被血染红，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流下，揉皱的被子从床上落在他身旁。

“小羽……”

“白羽！”

塔丽雅比白雪瑶先叫出声，急忙跑到白羽身边想把他扶回床上。

白雪瑶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滞，指尖所指的方向，是塔丽雅扶着的白羽。

她收回自己跨出的脚，站在原处看着两人。

失落感油然而生，白雪瑶感到鼻子酸酸的。

塔丽雅扶着白羽站起，不时担心且小心的摸摸他的伤口，那副心疼的模样，好像受伤的不是白羽，而是塔丽雅自己。

明明该扶着小羽，关心小羽的人是我啊！

白雪瑶捂着胸口，仿佛肌肤之下的心脏隐隐抽痛。

白羽被塔丽雅扶起来，扭头看到了白雪瑶。

“小……”

白雪瑶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因为刚才白羽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陌生。

就像完全没见过自己一样，明明和自己是最亲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却让两人的距离遥不可及。

白雪瑶第一次见小羽这样看自己，那个从来只会笑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羽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到底是变坚强了，独立了，还是……变得讨厌自己了……

谁也不会喜欢自己被亲人抛下吧，白雪瑶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想哭，却又哭不出。

“都被四阶魔法感染了还乱动，快躺回去！”

那边的塔丽雅指着白羽喋喋不休的教育道。

“你先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再说别的，现在，乖乖的躺好！”

“知道了。”白羽有气无力的回答。

白雪瑶至始至终都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有种自己才是多余的感觉。

那个曾经瘦弱到连木剑都拿不起的小羽，现在能把太刀使的得心应手。

那个每天笑嘻嘻的跑去为自己摘新鲜的白兰花的小羽，现在却满脸冰冷，就像现在的自己。

小羽……姐姐错了……姐姐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小羽……

原谅姐姐好不好……

小羽……

姐姐爱你啊！

（ps:哇！好累，这章改于八月三号，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改完发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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